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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龙窑试火(1 / 1)

崇祯二年的夏天,南泥湾的太阳算不上毒辣,却把这片刚冒出生机的土地晒得暖洋洋的。湛蓝色的天空干净得象块刚洗过的绸缎,几缕薄云飘着不肯走,柳川河的水汽裹着风,吹走了土腥味,倒让人觉得清爽。这光景,若是太平年月,该是农人歇晌、孩童嬉闹的好日子,可乱世里,连好天气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远处荒坡的歪脖树下,几个山西流民正探头探脑,穿破棉袄的老汉攥着磨亮的木杖,嘴里反复念叨“给口饭吃”,却没敢再往前挪一步,乱世的规矩,他们比谁都懂:活下去,先得学会藏起欲望。

窑顶的烟囱刚砌了半截,临时烟道里冒出的淡青烟,在蓝天下拉得细细的,像条没骨头的丝带。张大碗捧着干松针,心里直打鼓——这龙窑比他以前烧的土窑大三倍,顺着山坡蜿蜒下去,黄生生的陶土裹着新泥,缝隙里还沾着草屑,活脱脱一条刚睡醒的土龙。他烧了一辈子陶,从没见过这般架势,直到看见窑门处贴着的“火候刻度图”,炭灰画的线条清清楚楚,旁边还写着“初火:手背试温不烫”“旺火:烫至缩手”,这才松了口气。你可别小瞧这张图,乱世里做事,光有老手艺不行,还得有新法子,陈建国这小子,算是把“经验+琢磨”玩明白了。

“大碗叔,您这大碗的绰号不是白叫的,您的经验谁也比不了。稳着来,柳川河的胶泥黏性足,错不了。”陈建国递过硬木柴,指尖沾着陶土,指甲缝里嵌着炭灰——凌晨和张大碗修整窑壁时蹭的。他抬头望天,蓝天亮得晃眼,连远处烽火台的残基都镀了金边,心里却没那么轻松。这龙窑烧的不是陶碗,是南泥湾的命:粮要存,武器要造,几百号人的活路,全在这一窑火里。乱世之中,所谓希望,从来不是等来的,是实打实烧出来、拼出来的。

第一窑没装满,却摆得有模有样:八十个陶碗坯口沿捏了浅纹,是张大碗的老手艺;四十个盘子坯底刻着“南泥湾”,是二娃歪歪扭扭的杰作;十个储粮罐坯加厚了罐壁,扛造;最关键的是四十个陶制手雷罐坯,分两种型号,罐口留孔、罐身刻纹——这是陈建国凭前世记忆改的。你看,乱世逼人成长,以前烧陶是为了糊口,现在烧陶是为了保命,用途变了,心思也就更细了。

点火很顺利,松针一燃,淡蓝色的火苗“腾”地窜起来,张大碗赶紧用木板挡风:“火要柔,先暖窑,急了就白费功夫。”这话里藏着老祖宗的智慧,做事和烧窑一个理,欲速则不达,尤其是在乱世,稳比快更重要。窑烟裹着松香味往上窜,惊飞了树杈上的麻雀,却引来了一群围观的人:王老实攥着青黄豆荚,时不时尝一粒;二娃扒着窑缝往里瞅,被热气烫得缩手还咧嘴笑;林阿青带着女民兵拎来米汤,眼神直往窑口瞟。这群人,以前要么是军户,要么是流民,现在聚在这儿,盯着一窑火,就象盯着全世界的指望——乱世里,能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最大的慰借。

麻烦还是来了。旺火阶段,李旺攥着块裂了的碗坯跑过来,声音拔高:“大碗叔,有个碗坯裂了!”张大碗心里咯噔一下,按老法子烧的,咋会裂?他蹲在地上画圈琢磨,陈建国却先伸手拦住,拿竹片探进窑里转了圈:“是温度不均,龙窑长,上风头火猛,下风头温低。”当即让张大碗带人在窑壁凿了五个火眼,轮流添细柴。你看,遇到问题,光靠老经验不行,还得有新思维,这就是乱世里的生存法则:既要守得住根本,又要破得了常规。

众人七手八脚忙活起来,窑边一派热火朝天。陈建国守在窑口,每隔一刻钟就探一次温,汗珠子滴在陶土上晕开湿痕,却顾不上擦。他心里清楚,这一窑不能败,败了的不只是一窑陶,还有大伙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心气。乱世之中,心气比粮食还金贵,一旦散了,再想聚起来就难了。

半夜时分,窑边的人都没走,围着窑坐着聊天:王老实讲打猎的险境,畅想着以后有了好武器就不用怕鞑子;二娃缠着林阿青教射箭,眼里满是杀鞑子的渴望。陈建国盯着窑烟,忽然说:“烟变浅了,添点带潮气的新柴,补点水汽,陶坯不易裂。”张大碗赶紧照做,手都不抖了。夜色里,窑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他们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草原上,还有一群汉人,正过着比他们难上百倍的日子

当南泥湾的龙窑火光正旺时,草原上的暮色已经沉了下来。崇祯二年七月的草原,风裹着马粪与青草的混腥气,刮过察哈尔部的木栅栏,卷起满地发黄的枯草。那些老榆木栅栏裂着缝,缠着头马的鬃毛,象一道道结痂的伤疤,圈着六七百从云州镇掳来的军户——苏翠儿就在其中。

苏翠儿缩在栅栏最里侧的草堆旁,怀里抱着个破陶罐,罐底还沾着米糠。风从栅栏缝钻进来,灌进她洗得发白的蓝布单衣,冻得她骼膊起鸡皮疙瘩。她这一辈子,活得象棵被风吹来吹去的草:在陕西逃荒,到云州镇落脚,城破时亲手砍死投降的秦守义,成了蒙古人的俘虏。世人或许会骂她不忠不义,可在乱世里,“活下去”这三个字,能压过所有的礼义廉耻。

雨停后,她趁没人注意,伸手接了些残雨擦脸。二十二岁的年纪,本该描眉画鬓,可她脸上留着逃荒时的浅疤,只有一双眼睛,被雨水洗过之后,亮得象黑琉璃。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巴图等人眼里的玩物,生死全在一念之间,想要活下去,就得让自己“有用”,哪怕是作为玩物的价值。

老章京巴彦的出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他斜挎着弯刀,目光像钩子似的扫过苏翠儿:“小娘子,倒会收拾自己。”两个时辰前,她因为起身慢了,挨了三鞭子,后腰的刺痛还在隐隐作崇。苏翠儿垂下眼,故意露出一小片瓷白的脖颈,动作带着怯懦:“章京大人。”她心里清楚,乱世里的女人,尤其是俘虏,尊严不值一文,适当的顺从,是活下去的筹码。

巴彦的眼睛又立来了起来,“巴彦章京,台吉大人喊您过去议事呢!让您快点过去。”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

一个身材高挑的甲兵走了过来,这个甲兵叫帖木儿,从看到苏翠儿的第一眼,就被苏翠儿的惊艳到了。

趁巴彦不注意,偷偷往苏翠儿陶罐里塞了块干肉,低声嘱咐到:“别乱跑,这里规矩大着呢。”刚才送干粮时,也是他悄悄塞了块奶干。在这人人自危的草原上,这点不掺杂质的善意,比黄金还珍贵。

巴彦骂骂咧咧地走了,帖木儿又递进一包奶干:“藏好,明天跟他去主营,少说话多点头。”

苏翠儿捏着温热的奶干,眼框发潮。她小心地把奶干藏进陶罐,又用残雨把脸擦得更干净——她得让自己看起来更“值得”,才能多活几天。梳理头发时,她摘下缠在发间的枯草,扔向栅栏外的篝火,火星子晃了晃就灭了,象她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

夜幕降临,草原的星星密得能照见草叶纹路,银河横在头顶,壮阔却冰冷。栅栏外的篝火映着军户们的脸,老军户打盹,妇人抱着孩子哼着走调的云州童谣,那调子在夜里格外揪心。苏翠儿裹紧单衣,摸到内侧的补丁——那是用娘生前的袄子碎布拼的,她想起娘在灯下缝补衣裳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

她知道自己的命比草还贱,可再贱的命,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帖木儿说台吉的侍女阿古拉心善,或许能帮上忙;或许巴彦玩腻之前,她能再找到下一个“可依靠”的人。乱世里的求生,从来不是体面的事,是忍辱负重,是见风使舵,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牢牢抓住。

远处马群躁动,士兵轻声安抚,风卷着枯草擦过栅栏,象谁在叹息。苏翠儿摩挲着怀里的陶罐,心里藏着一丝念想:只要活着,就有回到汉地的可能,就有等到天亮的机会。

而南泥湾的龙窑边,窑火越烧越旺,淡青色的烟在月光下飘得很远。陈建国和张大碗轮流守夜,二娃趴在草堆上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杀鞑子”;王老实靠在窑壁上,烟杆火星忽明忽暗。他们不知道草原上的挣扎,就象草原上的苏翠儿不知道南泥湾的希望一样。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求生:南泥湾的人靠烧窑、种地、造武器,挣一条安稳的活路;苏翠儿靠顺从、隐忍、抓住每一丝善意,求一条苟活的生路。看似不同,实则相通——都是在黑暗里摸索,在绝境中坚持,因为他们都相信,只要活着,就总有天亮的那一天。

风又起了,南泥湾的风带着水汽,草原的风裹着枯草,吹向不同的方向,却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乱世无情,可人心有韧,只要不放弃,再暗的夜,也会等来黎明。

龙窑试火成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南泥湾,那些原本观望的流民也主动跑来帮忙,有的搬陶土,有的拾柴,窑边更热闹了。陈建国找了两个最精致的瓷罐,一个刻着松枝,一个刻着竹纹,用布包好,准备去拜访赵广平。

赵广平的住处就在李家堡东头,是一处青砖瓦舍。这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脸上留着一道刀疤,是杀鞑子时留下的。见到陈建国来,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迎进门:“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

“龙窑试火成功,给赵旗主送两个罐子用用。”陈建国把瓷罐递过去。赵广平接过,翻来复去地看,眼里满是惊讶:“这是你烧的?比城里瓷窑的货还好。”

两人坐下,陈建国倒了碗水,说明来意:“我在角山墩建个分窑,那边靠近柳川河,取泥方便,就是听说不太平。”

赵广平的脸色沉了下来:“在角山墩那边要想干点事,尤其是得防着二抱头那伙土匪。”他呷了口茶,缓缓说道,“上一任角山墩的小旗官,叫王三,手里有十几个弟兄,觉着自己有点势力了,就想抢二抱头的货。结果半夜被人摸了营,全家都没了。不过二抱头也不愿意招惹咱们这样有官身的人。”

陈建国皱起眉:“这二抱头是什么来头?”

“以前是边军的逃兵,后来拉了伙人占山为王,心狠手辣,专抢流民和小股商旅。”赵广平顿了顿,又说,“除了土匪,周百户更得防着。那老小子最是贪财,眼里只有上面的关系。你现在刚起步,他没说什么,可一旦有了好处,保不准会给你使绊子。”

“怎么说?”

“咱们这些小旗官,都是他的下属。他要是想找你麻烦,随便找个人出首举报,说你私造武器、勾结流民,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赵广平压低声音,“我劝你,要是有上面的关系,赶紧走动走动。实在没有,就多给他送点好处,别舍不得。乱世里,留着命比什么都重要。”

陈建国点点头,把这话记在心里。他知道赵广平是真心为他好,这乱世里,能有个肯说真话的同僚不容易。两人又聊了些边军的情况,直到日头偏西,陈建国才起身告辞。

回到南泥湾时,龙窑又开始装坯了。张大碗正带着人把新和的陶坯搬到窑边,二娃则在一旁刻着“南泥湾”的字样,比上次工整了不少。陈建国走过去,拍了拍二娃的肩膀:“好好学,以后你就是烧陶的好手。”二娃抬起头,咧嘴一笑:“陈大哥,等我学会了,就烧好多好多手雷罐,杀鞑子!”

远处的柳川河波光粼粼,风带着水汽吹过来,格外清爽。陈建国望着眼前忙碌的人群,心里忽然有了底气。土匪也好,周百户也罢,只要南泥湾的人一条心,只要这龙窑的火一直烧下去,就总有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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