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內。
程咬金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然后忍不住嘟囔起来。
“药师,咱哥几个去延州城里歇一晚能怎的我可是听说,延州的羊肉汤很是美味,那叫一个鲜!再找间结实的床铺,也好让楚小子安安稳稳地缓口气。养足了精神头,明儿个天一亮城门一开就走,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嘛”
说著,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李勣,寻求支持:“懋功,你说是这个理不”
李勣不由的笑了笑。
“知节,若我等仍如之前那般潜行匿跡,潜入延州城休整一夜,自无不可。但如今,药师的身份已在那校尉张诚面前暴露。延州乃重镇,四方辐輳,鱼龙混杂,谁敢保证没有突厥的探子耳目混杂其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副驾驶的李世民,继续道。
“一旦兵部尚书李靖秘密抵达延州的消息走漏,为突厥所察知其后果,不堪设想。故而,眼下最紧要的,是儘快地抵达边关前线。”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世民此时也淡然开口。
“懋功所言极是,一切以大局为重,些许奔波辛苦,不足掛齿。”
得。
程咬金摸了摸鼻子,虽然心里对那想像中滚烫的汤饼,酥烂的羊肉和结实的床铺依旧万分留恋,却也明白他们考量得周全在理。
大局当前,確实不该因贪图一时安逸而误了大事。
他悻悻然地咂了咂嘴,目光却不由得瞟到放在扶手箱上面的突击步枪,脑海中更是不由自主地回放出刚才那令人心悸的一幕。
火舌喷吐,如同雷神震怒,数十步外凶神恶煞的匪徒便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上瞬间爆开血,惨叫著倒地
那场景,那威力,远超他过去五十年对“兵器”二字的全部认知!。
他舔了舔有些发乾的嘴唇,终於按捺不住,试探著朝楚天青开口。
“楚小子。”
他指了指那支步枪:“你这宝贝傢伙事儿,能让我上手摸一摸不就摸一下!俺保证,轻轻的,绝不乱碰!”
他话音刚落,前排的李靖眉头微蹙,立刻转过头来,语气严肃地制止。
“知节!不可造次!此物威力绝伦,非同小可!方才情景你亲眼所见,一旦有所闪失”
“没事的。”
楚天青笑了笑,打断了李靖的话:“弹匣已经空了,没有危险,只要別磕碰到上面的瞄准镜就行。
程咬金闻言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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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在自己衣袍上用力蹭了蹭,仿佛怕手上的老茧和汗渍玷污了这“神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过了那支沉甸甸的自动步枪。
入手一片冰凉,质感沉实无比,与他惯用的马槊截然不同。
金属的冷硬,工程塑料的细腻温润,还有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按钮、卡榫、奇特的孔洞与管状结构一切都透著神秘与强大。
程咬金凑的极近,一双牛眼瞪得溜圆,仿佛要將每一个细节都刻进眼里。
忽然,他动作猛地一顿。
“俺想起来了!当初查验那刺客尸首,从他体內起出的那个变了形的铜疙瘩是不是就这东西打出去的!”
不等回答,程咬金用力一拍大腿。
“当初俺就想破了头,啥样的机簧劲弩,能发出那般歹毒又威力绝伦的玩意儿原来是它!嗯!这就对上了!”
他越说越兴奋,学著记忆中楚天青端枪的姿势,將枪托抵在肩窝,双手握住握把和前护木,一只眼睛眯起,朝著车窗外的旷野胡乱瞄准,嘴里还配合著发出“砰砰!突突突!”的擬声词。
那模样既显得滑稽,又透著一股武人对绝世神兵源自本能的热切与渴望。
比划了几下,他越发心痒难耐,兴奋地扭过头对楚天青道。
“楚小子,等咱们一路杀到突厥老巢之时,一定得带上俺老程!旁的不用,就让俺端著这宝贝疙瘩,狠狠突突他一阵!保管叫那些突厥崽子魂飞魄散,哭爹喊娘!”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持这“雷霆神器”,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的场景,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与憧憬的红光。
楚天青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仅凭一支突击步枪就想端掉突厥王庭,这想法固然热血,但终究有些不切实际。
一路向北,车轮滚滚。
夜色逐渐褪去,天边泛起柔和的鱼肚白。
在经歷了漫长的夜间奔袭之后,这辆钢铁猛兽终於载著大唐帝国的君王与顶尖將帅,抵达了北疆的重要门户——朔州城。
朔州城巍峨的轮廓在黎明前薄雾与晨曦的交织中渐渐清晰起来。
墙头上,值守了一夜的旌旗在微凉的晨风中依旧猎猎舞动。
城门口守卫的士兵,远远就注意到了这个正朝著城门疾驰而来、形状怪异、通体黝黑且行进间几乎无声无息的“钢铁怪物”。
瞬间睡意全无,紧张起来。
“警戒!有不明物体靠近!”
“那是什么东西不见牛马牵引,何以自行奔走”
“弓弩手就位!前列举盾!快!”
守门的队正厉声喝令,士兵们立刻条件反射般挺起长矛。
后排的弓弩手张弓搭箭,齐刷刷地对准了那逐渐开始减速的陌生来客。
车辆平稳地停在距离城门一箭之地之外。
车门打开,李靖率先利落地跃下车来。
城头之上,一名眼尖的副將先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確认了来人的身份后,脸上瞬间被极度的惊愕与惶恐占据。
他急忙从城垛后探出身,对著下方如临大敌的士兵们高声呵斥。
“住手!全都把兵器放下!是李尚书!是李大將军驾到!快开城门!”
话音刚落,城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向內打开,那名报信的副將已疾步奔至李靖面前,动作乾净利落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末將朔州道行军总管麾下副將周平,见过尚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