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官县斜桥镇,朔风卷地,冻笔似的枯枝在酒旗下乱颤。
别看这家店老旧,却是整个盐官县做缸肉最正宗的店。
把上好的五花肉洗净,去除馀毛,用稻草十字结扎好肉块待用。
将葱打成葱结数个,将姜洗净用刀轻拍碎。
陶缸缸底铺上稻草编成的垫子,再填上新鲜粽叶,放入姜块、葱结、红枣,后将扎好的肉块下入缸,添加老抽、黄酒、盐,加清水浸没原料,用盘压实肉块不使其上浮。
肉块入缸加好调料后,用旺火烧沸腾煮约半个时辰,待肉块表面上色后添加白糖,转入中火烧至两个时辰,后再用旺火收汁。
如此做出来的缸肉色泽红亮、酥而不烂、油而不腻、味醇浓香、入口即化。
再配上天下名酒,那滋味
神仙都抵不住!
更别提天下有名的吃货,九指神丐洪七公了。
终于,今日的第一份缸肉出缸了,洪七公忍不住动了动鼻子,当真是飘香十里啊!
店小二端来一大份缸肉,笑眯眯的说道:“客官,您的缸肉!”
洪七公眼睛一亮,左手化爪,突然一个下抓,死死的扣住了一只手腕。
下一刻,黄蓉便坐在了一侧,笑嘻嘻的说道:“七公,一年不见,您反应还是这么快!”
“嘿嘿我就说哪个小毛贼会偷我老叫花子的东西,原来是你这机灵鬼。”
洪七公一看是黄蓉,便松开了手。
接着,他神色一囧,开口道:“你这丫头在这里,那块木头也在吧?!”
“七公。”郭靖抱着醉醺醺的郭芙走了进来,讪笑着抱拳道。
“哎呀”
洪七公一脸惆怅,摇头说道:“来了就坐吧!这个小娃娃就是欧羡?”
欧羡上前抱拳道:“晚辈欧羡,见过七公。”
洪七公打量了一番欧羡,只见其人剑眉星目、风姿特秀、仪端神逸、朗朗如月,便说道:“嘿嘿,两年前老叫化在江西双井遇见黄老邪,那会儿黄老邪就提过你这小娃娃。”
“能让黄老邪都开口称赞,你这小娃娃着实不一般。”
“是太师父看得起晚辈。”欧羡笑了笑,温和的说道。
洪七公朗声一笑,“先坐,老叫花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欧羡这才坐在了另一边,洪七公将酒葫芦拿了出来,又让店小二准备了四个碗,一人倒了一碗酒后,乐呵呵的问道:“小丫头,可尝得出是哪里的酒?”
黄蓉听得这话,端起酒碗喝一口,片刻后才说道:“鲈肥酒熟归时好,水绿山青去兴长。便恐鹓行须簉羽,蓝桥风月两相忘。蓝桥风月,还是吴府酿造的,对吧!”
欧羡闻言颇为惊讶,蓝桥风月由吴皇后娘家吴府酿造最为正宗,由于宋高宗常用于犒赏功臣,故而闻名天下。
他低头看向酒碗,只见酒液呈琥珀色。
端起一尝,入口生津,口感温醇、甜酸协调,回味爽净悠长。
洪七公得意的晃了晃头,“嘿嘿还是你这丫头会吃。”
黄蓉嘻嘻一笑,又尝了一口缸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着郭靖和欧羡说道:“靖哥哥、羡儿,你们也尝尝,只有这家店的缸肉正宗,其他店做的那叫东坡肉。”
“别都吃了,老叫化还没吃呢!”洪七公见状,连忙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塞进嘴里。
郭靖只尝了一口,虽然很好吃,但他不是贪嘴之人,转而看向洪七公说道:“七公,马上要过年了,今年您正好在临安,不如随我们去桃花岛过年吧!”
“是啊!”
黄蓉也劝道:“我爹这几个月还在念叨,许久没见七公了,他近来武艺又有感悟,只有七公才能与他切磋论道呢!”
洪七公咧嘴一笑,看着黄蓉道:“这话可不象是黄老邪能说出口的。”
黄蓉笑容璨烂的说道:“知父莫若女,我爹怎么想的,我当然知晓啦!七公,你就去嘛!”
“对了,羡儿也是难得的大厨哦!蛋糕、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捆蹄、玉碎牛肉宝这些美味,七公都还没尝过吧?”
洪七公听到这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欧羡问道:“你这小娃娃还有这一手?那玉碎牛肉宝是什么?”
欧羡介绍道:“那是一道球状锅巴的菜,内铺牛肉,做好之后锅巴遇压而爆。吃起来酥脆爽口,鲜香醇厚。”
“那宫保鸡丁呢?等等,你别说了”
洪七公阻止了欧羡,有些苦恼的说道:“哎呀,你们两个把老叫化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连这缸肉吃起来都少了几分乐趣。”
叹了口气后,洪七公看向黄蓉问道:“小丫头,你可听说过火工头陀?”
黄蓉一愣,随即说道:“我听闻过此人的传闻,他原是少林寺烧火杂役,因不堪僧人暴打偷学武功,二十年后大闹少林,直接引发了少林内乱,之后潜逃西域,创立金刚门。”
“不错,”洪七公点了点头,补充道:“当年第一次华山论剑之时,老毒物就问过王重阳,为何没请少林寺苦智禅师。”
“其实在前一年的中秋,苦智禅师便以身亡。”
原来,少林寺有一项规定,每年中秋,寺中都会例行一年一度的达摩堂大校,由方丈及达摩堂、罗汉堂两位首座考较合寺弟子武功,查察在过去一年中有何进境,可那一年却出了意外。
待一众弟子演武完毕后,作为达摩堂首座的苦智禅师便为众弟子百优解难。
可这是,却有一名火工头陀跳出来,大骂苦智禅师的话狗屁不通,根本不知武功为何物,竟然妄居达摩堂首席之位,甚是可耻。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达摩堂的弟子就跟火工头陀大吵起来。
吵了一阵自然也就动起了手,达摩堂众弟子一一上前跟他对招,却都被他三拳两脚便击败。
本来达摩堂中过招,是同门较艺,自是点到即止,人人手下留情。
可这火工头陀却出手极是狠辣,他连败达摩堂九大弟子,九个僧人不是断臂便是折腿,无不身受重伤。
苦智禅师又惊又怒,但见这火工头陀所学全是少林派本门拳招,并非别家门派的高手混进寺来捣乱,当下强忍怒气,问他的武功是何人所传。
这一问才知,火工头陀的一身武功居然是偷学来的。
而他偷学武功的原因也很简单,那监管香积厨的僧人性子暴躁,动不动提拳便打,他身有武功,出手很重,火工头陀三年间给打得接连吐血三次,积怨之下,暗中便去偷学武功。
少林寺弟子人人会武,要偷学拳招,机会良多。
他既苦心孤诣,又有过人之智,二十馀年间竟练成了极上乘的武功。
但他深藏不露,仍是不声不响的在灶下烧火,那监厨僧人拔拳相殴,他也总不还手,只是内功已精,再也不会受伤了。
这火工头陀生性阴鸷,直到自忖武功已胜过合寺僧众,这才在中秋大校之日出来显露身手。
数十年来的郁积,使他恨上了全寺的僧侣,一出手竟然毫不容情。
苦智禅师问明原委后,心中自是又气又恼,气的是寺中僧人私底下竟然欺辱同门,恼的是这么一个武学奇才待在少林二十多年,居然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于是,苦智禅师决定亲自出手,与这位武学奇才较量一番。
只是苦智禅师虽然是少林寺高手,可他年事已高,又因为惜才而手下留情。
反观那火工头陀正当壮年,招招都是杀手,因此竟然跟苦智禅师斗到五百合外。
两人拆到一招“大缠丝”时,四条手臂扭在一起,苦智双手却俱已按上对方胸口死穴,内力一发,火工头陀立时毙命,已然无拆解馀地。
苦智爱惜他潜心自习,不忍就此伤了他性命,双掌一分,喝道:“退开罢!”
岂知那火工头陀会错了意,只道对方使的是‘神掌八打’中的一招。
这‘神掌八打’是少林武功中绝学之一,他曾见达摩堂的大弟子使过,双掌劈出,打断一条木桩,劲力非同小可。
火工头陀武功虽强,毕竟全是偷学,未得名师指点,少林武功博大精深,他只是暗中窥看,时日虽久,又岂能学得全了?
苦智这一招其实是‘分解掌’,借力卸力,双方一齐退开,乃是停手罢斗之意。
火工头陀却错看成‘神掌八打’中的第六掌‘裂心掌’,以为苦智禅师要杀自己,于是飞身扑上,双拳全力齐击。
苦智禅师一惊之下,急忙回掌相抵,其势却已不及,但听得喀喇喇数声,左臂臂骨和胸前四根肋骨登时断裂。
落地之时已是气若游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内脏已被震得重伤。
再看火工头陀时,早已在混乱中逃得不知去向。
当晚苦智便即伤重逝世,合寺悲戚之际,那火工头陀又偷进寺,将监管香积厨和平素和他有隙的五名僧人使重手打死。
合寺大震,派出几十名高手四下追索,但寻遍了江南江北,丝毫不得踪迹。
寺中高辈僧侣更为此事大起争执,互责互咎。
罗汉堂首座苦慧禅师一怒而远走西域,开创了西域少林一派。
自此,少林三苦一死一走,只剩下苦乘禅师独木难支,少林元气大伤,不得已只能隐退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