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地转身，步伐凌乱而仓皇，像是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审视、在控诉。
“云桃……”许明月望着她嘴唇翕动，最终只发出一声无力的呼唤。
鹿云桃所有的骄傲与强硬，在祁深这两个字面前，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许明月看着鹿云桃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恐惧，心中五味杂陈。
许明月既愤怒于鹿云桃的冷漠与无情，又忍不住为她担忧。她知道祁深的手段，更知道鹿云桃一旦被祁深盯上，后果不堪设想。她内心充满了矛盾，她想保护鹿云桃，可鹿云桃却一次次将她推开。她想告诉鹿云桃真相的可怕，可鹿云桃却不愿听。
“云桃……”许明月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与恳求，她内心深处的母性让她无法放弃，“我知道你恨我，可你终究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不想看你走上绝路……”
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担忧，哪怕这个孩子已经伤她至深。
她希望鹿云桃能回头，能明白她的苦心。
鹿云桃却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再次燃起愤怒的火焰，她不愿示弱不愿承认自己的恐惧：“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不配！我告诉你许明月，我鹿云桃这辈子都不会认你！我不会让祁深毁了我！我是鹿家千金，我是鹿云桃！我有父母护着我有我大哥和弟弟护着，就算是祁家真的想对我做些什么也没可能！”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又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
指尖触碰到脸颊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如此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失望、担忧以及无尽悲凉的复杂情绪。
她为姜栖晚的死感到锥心之痛，也为鹿云桃的执迷与懦弱感到心寒，更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鹿云桃猛地摔开许明月的房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像是一声绝望的怒吼。
她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姜栖遇。
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孤寂。鹿云桃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矢，恶狠狠地瞪了姜栖遇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厌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没有停留，转身就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姜栖遇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以后别再来了，姜家并不欢迎你。”
鹿云桃的身形一顿，随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
她没有回头，只是从鼻腔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声音里满是刻薄与鄙夷。
“真以为我会想来这乞丐窝？哼！”她故意将“乞丐窝”三个字咬得极重，像是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恐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她内心的自卑与嫉妒。
“呸！”她呸了一口，仿佛要将心中的所有不快都吐出来。
奚落完，她再不停留，扭头快步离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声响。
她是真的不敢对上姜栖遇的脸，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更是因为他们之间那无法忽视的、惊人的相似。
那眉眼，那轮廓，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每次看到姜栖遇，她就仿佛看到了姜栖晚，也看到了自己不堪的过去和摇摇欲坠的身份。
鹿云桃对姜栖遇的憎恶，是复杂的。
有对姜栖晚的嫉妒与怨恨的延伸，有对自己身份被取代的恐慌，更有对他们姐弟惊人相似的恐惧。
每次看到姜栖遇，她都仿佛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映照出她不堪的过去和虚假的身份。
她害怕那相似的眉眼，害怕那种血脉相连的牵绊，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一个偷窃了别人人生的贼。所以，她要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去贬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划清界限，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排斥，让她只想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姜栖遇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送着鹿云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他的眼神深邃如潭，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那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从房间内走出来的许明月。
许明月低着头，刻意躲闪着他的目光，声音沙哑而疲惫：“小遇，我太累了，今天想早点休息。”
她没有勇气面对姜栖遇，她怕从他眼中看到质问，怕看到失望，更怕看到与姜栖晚如出一辙的悲伤。
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们姐弟，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姜栖遇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的疑问与情绪都压在了心底。
他目送着许明月有些踉跄地走向卧室，那背影，充满了无助。
直到夜幕深沉，许明月才拖着沉重的身躯，独自一人走出了家门。
她们住的本就是老小区，附近的街店就有殡仪店，她去了街角的纸扎店，默默地买了一大堆纸钱和金元宝，还有一些姜栖晚生前穿过的旧衣服。
她寻了一个僻静的十字路口，她将纸钱和金元宝小心翼翼地堆叠起来，又将那些旧衣服一件件铺在上面。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每拿起一件衣服，她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姜栖晚穿着它时的模样，是笑靥如花，还是安静温婉，那些画面，如今都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着她的心。
纵然不爱姜栖晚，可这么多年感情不是没有。
她只想过让姜栖晚活着，从没想过让姜栖晚真的出事。
可她不敢忤逆傅承煜，她没办法，不敢反抗。
点了打火机，橘红色的火焰“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映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
火舌贪婪地吞噬着纸钱和衣物，化作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腾，消散在夜空中。
她跪坐在火堆旁，任由泪水决堤，一颗颗滚烫的泪珠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