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轻佻，笑得玩味，像是在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你找姜栖晚？”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袖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带你去。”
许明月一怔，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但她没有犹豫。
她跟在他身后，脚步急促，心跳如鼓。
傅承煜让人带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地下通道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
终于，一扇铁门出现在眼前。
门被打开。
昏黄的灯光下，姜栖晚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头发凌乱，手腕上有明显的勒痕，显然已被囚禁多时。
许明月看着她，心口猛地一缩。
不是心疼。
是愤怒。
是嫉妒。
是恨。
她根本不在意姜栖晚现在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受伤，是不是恐惧。
她只觉得，你看看，你看看！你都被关在这里了，还这么体面，还这么像一个“女主角”！
凭什么？
你明明是个冒牌货，是个偷走别人人生的贼！
许明月此刻倒是完全忘了，分明是她自己换了姜栖晚和鹿云桃的身份，她只觉得是姜栖晚抢走了属于鹿云桃的东西，可事实上，她和鹿云桃才是那个小偷，偷走了本属于姜栖晚的人生。
许明月猛地冲上去，脚步踉跄，像是被恨意推着走。
“姜栖晚！”她嘶声喊道，声音在地下室回荡。
姜栖晚的意识刚从混沌中浮出，眼前的世界还是一片模糊的光影。她只觉浑身酸痛，手腕被粗糙的绳索磨得血痕斑驳，喉咙干涩得像被火灼烧过。
她勉强撑起身子，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视线尚未聚焦，一道黑影已如狂风般扑至面前。
“砰——”她被狠狠按回床上，后脑磕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眼前金星乱冒。
许明月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像是被仇恨点燃的火把，双目赤红，呼吸急促。她疯狂地摇晃着姜栖晚，仿佛要将她从这具身体里彻底抖落出去。
姜栖晚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但看到许明月的瞬间，她微微一怔。
可她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恨意。
是的，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母亲，疯狂的恨着自己。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许明月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变形，“你以为你嫁进祁家就很了不起了？你以为你被祁深宠着就没人敢动你了？现在呢？你现在不也像个垃圾一样被关在这里？！”
姜栖晚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意识在剧烈的摇晃中几近溃散。
她想开口，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喘息。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许明月，她的母亲此刻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滔天的怨恨与厌恶。
她这才意识到许明月也被抓来了。
而这一切，恐怕正是傅承煜的安排。
姜栖晚艰难地转过头，目光穿过昏暗的灯光，落在门口那道修长的身影上。
傅承煜斜倚在门框边，双手插在西装裤袋中，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高定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像是从一场高级晚宴直接走到了这场人性的审判场。
他看着床上挣扎的两人，眼底浮起一抹近乎愉悦的笑意，那笑容不带丝毫怜悯，反而像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他就是故意的。
他早就知道许明月对姜栖晚的厌恶，知道这对“母女”之间毫无温情可言。他更知道，姜栖晚虽被许明月养大，却从未得到过一丝真正的母爱。而如今，他将她们强行聚在一起，是为了撕裂姜栖晚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
他要她痛苦。
要她明白，即便被亲生母亲找到，等待她的也不是救赎，而是更深的羞辱与否定。
“许明月。”姜栖晚终于挤出声音，虚弱却清晰，“你冷静点……”
“闭嘴！”许明月猛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清脆的响声在狭小的地下室回荡，“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嫁给了祁深，我才被牵连进来？你知不知道傅承煜要报复的是祁深，你这个扫把星，偏偏要往上撞，现在连累我也被绑到这里来！”
她死死盯着姜栖晚，眼神像要将她生吞活剥：“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嫁给祁深！我一次次警告你，祁家不是你能攀的高枝，祁深不是你能驾驭的男人！可你偏不听！你非要嫁，非要出风头，非要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你图什么？图那一时的风光？图那一身名牌和头衔？现在好了，你风光够了，我也被你拖进地狱！”
她的声音颤抖，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不甘。
“姜栖晚，我这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你要这样害我？你明明可以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嫁个普通人，生个孩子，平平淡淡地老去！可你偏不！你非要往上爬，非要抢走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愤然将姜栖晚重新推搡到床上，力道之大，让姜栖晚猛地呛咳起来，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痛。她蜷缩着，眼尾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不是不怕痛。
她只是不愿在许明月面前示弱。
从小到大，她都在努力讨好这个“母亲”。她努力优秀，努力懂事，努力成为她期望中的“好女儿”。
可无论她做什么，许明月看她的眼神，始终带着疏离与嫌弃。她得不到一句夸奖，得不到一个拥抱，她不爱她。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仍有一丝荒谬的期盼，期盼在生死关头，许明月能看在血缘的份上，哪怕只有一瞬，流露出一丝心疼。
可没有。
许明月的第一反应是：“你为什么要连累我？”
不是“你有没有受伤”，不是“你有没有被欺负”，而是你害了我。
正常的母亲，在得知女儿被绑架后，第一反应该是心痛、是焦急、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她。
可许明月不是。她只觉得姜栖晚是个累赘，是个灾星，是个将她从安稳生活中拖入深渊的祸根。
姜栖晚闭上眼，心底泛起一阵剧烈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