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柒颜心中一紧,这大狐狸刚刚还在想陆清远这会儿倒是沉得住气,亲眼见证这种时刻都能保持心性不为所动,结果转头他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在眼下这种情况,陆清远能去何处可想而知,顾柒颜并起手指迎空一探便能感知到他去了哪边,这会儿陆大少主是真追着人家锦衣卫而去呢。
大狐狸扶了扶额,真的是不晓得该说你什么好,本尊方才还三番五次叮嘱过你的,那会儿分明信誓旦旦保证过,结果一转眼还是一样将之全数抛之脑后了。
怎么,本尊的话都能成耳旁风了?虽说没什么真真切切的关系,但好岁本尊也是大乘,搞得好象本尊刻意要害你似的。
那好,本尊还真不拦你了,好好吃点苦头长长记性去!
妖尊大人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心绪有些说不清楚,想是这般想的,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陆清远两句。
一是自己和他压根就没什么名正言顺的关系,这点儿想管教的心思还是来源于那夜里的促膝长谈。
再者便是徜若自己站在姬青屿的角度来看,这举措虽沉不住气,但姬青屿若是看见了估计会心里很高兴,至多也就是嘴上嗔怪他两句。
顾柒颜越想越不对,怎么陆清远不去自己觉得合理,如今他不听话真跑去动手了自己怎么还是一样觉得挺好的。
这横竖都能夸的情况怎么从自己脑子里冒出来了,这算什么?逐渐姬化?这可要不得,给人家养儿子养着养着真有点儿当成这是自家仔的倾向了妖尊大人本来想去跟上陆清远的脚步,想了想还是没动身。
她的眸光扫过眼前的道院,此地的道韵尚还未完全消退,业火只能一点一点蚕食,在那沸腾的山火与震颤和轰鸣声里,这方道院依旧保持着默,但这样无声的抵抗也撑不了多久了。
结局实际上早已尘埃落定,如今两人所见的也无非就是曾经凤池山一案的重演。
妖尊大人托着下巴沉吟,若自已没猜错的话此地大概便是这座阵法的阵眼所在,有自已在这边窥伺,陆清远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脚下这阵法妖尊早已明了,这无非就是营造幻境的一种,还是相当纯粹那一类的,虽然两人身处其中,但实际上道躯也并不会受到真的伤害。
这阵法讲究的大概是内心是否能够安定,要碎阵那就得看阵中人能不能堪破了。
如陆清远这样子心性受及影响就不好说了,假如他心气一松,一会儿幻境破碎,还不晓得会被那天地溶炉如何炙烤呢。
妖尊大人身为阵法大家,想要化解这阵自然不会太难,据她推断只要自己于此地静观其变,一会儿出手处理便是了,或许是会面对什么璇玑观道姑或者幻象化身之类的?反正也是虚妄的假象,合该出口恶气。
只不过顾柒颜在此刻还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保不齐会对陆清远的心境产生影响。
顾柒颜越想越不对,自己文没承陆清远什么长辈身份,先前还被他们几人联手骗得死去活来,如今还想着照看做什么,就算心境影响那也不归本尊来管。
眼下这种情况有多少危急想来姬青屿心里也清楚。
妖尊大人渐渐说服了自己,她这边蓄势待发之际,陆清远那儿已然陷入博弈之中了。
陆清远知道这是假的,但他依旧还是选择出手,反正这也身处于阵法之中,自己出不出手都没什么关系,陆清远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师尊的亲传,当面见这一案的尾声那也没法忍得住。
凤池山一案的原委如今已在陆清远的脑海中渐渐清淅,观这山上的临末之时便也能够推断出来当年的惨状。
当然,陆清远的出手也不是贸然,毕竟那大狐狸刚才说了这是凤池山一案的复现,这世间知晓真相的人并不多,陆清远想的是趁此机会从这阵法里寻觅些这大案的全貌。
陆清远心念电转之间他手中的断章便已擦几柄制式官刀而过,刀刃上泛起连串火星,在那雨幕里带起血色。
这峰仙山上如今到处都是烟尘,烈焰与雨水交杂,刀光剑影交错,丁铃当螂的兵刃相抵声与穿林打叶的细碎雨点重合。
陆清远一人压阵,手握单刀面对已然形成包围圈的一众锦衣卫面不改色,锦衣卫训练有素,他们的出招相辅相成,并没有显得杂乱无章。
即便如此陆清远仍旧占据着上分,刀锋斩过,无一锦衣卫能破招直面。
几个负伤的锦衣卫在同僚的护持下稍稍撤远些,他们的神色都是相当震惊:
“这是八境?这江湖之中何时出现过这么年轻的八境?究竟是何来头?”
“怕不是悬剑前十之一,十悬剑之中有这等任务?若假以时日,他会不会成为天下最年轻的渡劫?但这又怎么会与姬家扯上关系?”
“姬家暗中私通妖族,想来也会勾结江湖门派,此人竟敢在此刻跳出来,那也是分不清天高地厚,莫要让他跑出去。”
虽然如今陆清远是并未呈现分毫颓势,但锦衣卫之中士气依然没有低迷。
那身着蟒袍的两人还尚未动手,这种世家大族一夜之间满门抄斩的大案,朝廷能派出来的当然也不可能只有九境之下。
陆清远的实力大概是的确让这一众锦衣卫始料未及,但也无法改变现在的局势。
那两位蟒袍抱着手臂观察这场博弈,陆清远的出手中兼具长刀的刚猛,又携带着剑术的细致入微,身着淡色袍服的那位淡淡道:
“刀剑双绝,首席可曾见过这样出彩的年轻一辈?在下观他年纪,估摸着连而立之年都尚未到,这是哪门哪派的天之骄子?”
他身旁那位首席摇了摇头:“本官也未曾有过听闻,不过你看他出手的章法,是否也暗含几分璇玑观的意味?或许那道院正与之有关。”
“璇玑观”方才说话那位蟒袍沉吟道:“这般人物,保不齐是何人亲传,还能动他?”
首席笑了笑:“陛下旨意如此,我等只得照办,更何况璇玑观的清规戒律写得明明白白,其观本来就不该涉足世间纷乱之时,这是他动了私心,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着再是抬头看了眼那座山川,缓缓从背后刀匣中抽出一柄长刀:
“方老弟,速战速决,反正一会凤池山都得覆于业火,姬家当年修地宫时陛下已命人在凤池山里埋下不少殉爆阵法,待至几个时辰后凤池山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璇玑观知晓此事也不好开口,你我在此杀了他,也算是为我大宁江山稳固一筹。”
两人在眼神交汇之间两柄长刀便已挥出,那方才还架着陆清远的一众锦衣卫在变招的瞬间便已如飞叶般齐齐散开。
本来这配合很默契,但陆清远实际上直面的只有一柄绣春刀,另一柄斩向的却是那些才刚刚送了口气的锦衣卫。
一瞬间这片山道上便已杀得人头滚滚,喷涌出来的猩红沾满山野。
那动刀的蓝衣抬手拭刀,喃喃道:
“你来的倒是正好,本官方才正不晓得该何时动手呢,毕竟也是昔日同僚,如今正好由你背下这口锅,要怪就怪自己,凤池山不是你今日该来的地方。”
“眶一一”的一声,断章之上载来巨大的斥力让陆清远接连退后几步,只这一个照面间,另一柄绣春刀便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口子,血从创口涌出,浸透了衣袖滴滴答答的血珠滚落在植株上。
陆清远知道眼前都是假象,但眼前这博弈还真很让人身临其境,仿佛自己所面对的还真是两位洞虚。
这两位蟒袍都还尚未用出全部实力,陆清远已能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不是面对李辞山那种还有招架之力的感觉,这面对的恐怕都不止洞虚一重,境界之差有如天鸿。
陆清远还不知道在这幻境里若是不敌会怎么样,不过他还记得先前谢姨教自己阵法时提过一嘴。
谢姨说这只会影响道心,若是道心足够坚韧那问题不会很大,但能坚守本心者这世间并不多,稍有不慎就将会留下暗疾。
陆清远深知道心受损的严重性,但他更清楚眼下正身处于天地溶炉之中,可没给他什么考量的机会,现如今越晚出阵影响就越大。
他觉得自己方才应该和妖尊大人达成了共识才是,两人很默契的觉得眼下之事才是重中之重,结果自己追上去了却不知道那大狐狸这会儿跑哪里去了,果然狐狸精靠不住。
即便是在幻境之中陆清远可以无视疼痛,但此地塑造出来的那两位锦衣卫总旗的招数与手段却是分毫没有削减,陆清远能够做到的只有用以身法四处穿行。
谒山风无愧这世间顶级身法之名,陆清远的身影在这林中飘忽不定,即便是主修兵刃武学的洞虚境也一时半会儿没法重创他。
不过这两人倒也没认出陆清远所用的身法乃是玉桓宗出身的,这大概是师尊入宗之后自己改良球磨出来的身法吧这倒也莫名契合了妖尊大人方才所言的那番话,让陆清远稍稍是有了种现代科技欺负古人的感觉,境界是有不小差距,但这身法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当然这也不代表陆清远能在两位洞虚的联手中做得到片叶不沾身,短短几个抽身之间,陆清远的身上便已被兵刃留下了数道血痕,其中最深的甚至可以见骨。
若是真身处于博弈之中,那即便是如此创伤也会将陆清远拖垮,绝不可能时刻保持这种全盛之姿,但陆清远现如今是咬紧牙关不断告诫自己眼前所见并未真实,才能勉强摒弃那些杂念。
虽说已见成效,但这等境界差距之下依旧还是没什么回天之力,而那两位锦衣卫在此刻也已有些恼怒,分明差距这么大境界竟然还不能随意了结,势必咽不下这口气。
那位蓝衣蟒袍顿下身形,向着另一位同僚吹了声口哨,两人之间似乎对过暗号,方总旗的出手越发凌厉,陆清远应接不暇,这会儿是连什么出手抗衡一下的机会都没了,只馀下各种身法接连不断运用。
在那方总旗的连番攻势之间,他忽然生生顿下了刀法,强行收回招数让他当空一个跟跑。
而在这个空档中陆清远才刚刚浮现出来身影,于此同时,一道无比凝实厚重的刀光穿越云层而至,那是方才那位首席藏匿了身形的全力一招。
虽然这与偷袭差不多,境界之差还有这么大,但此地一没人看见,二这也是为了能早些向陛下禀报,无可厚非。
一刀斩落,云层翻涌,凤池山上雨水都被斩没了几息,但却依旧让那位首席有些心神不宁感,连一息都没到,他便再度看到了那本属于自己的刀光,一如方才的模样斩落在了离陆清远最近的那位方总旗身上。
“一一”的一声巨响淹没了其他刀剑相交或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方总旗根本就没有设防,待至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根本来不及,手中的绣春刀瞬间被斩断,紧接着便是自己握刀的两条手臂。
远处那位锦衣卫首席有些呆愣愣地看着天际间与自己那一刀如出一辙的刀影。
那是纯正的锦衣卫出身刀术,天下无人胆敢复刻,也不存在其他人会,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八境在一个照面之中奉还了自己的招数。
首席的手都有些发抖,他想不通这世间能有八境可以做得到这种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他在恍神之时依旧还是听见了背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首席大人刚刚转身,便看见了一只巧笑嫣然的狐妖,他微微有几分愣神,但很快就调整了神态,这位首席拂袖单膝跪地道:
“下官见过仙师。”
这回轮到妖尊大人愣住了,她点点自己:“你认得本尊?”
“下官不认得。”锦衣卫首席汇报道:“陛下亲自吩附过当行此礼,仙师所来定是为了查验此案,我等已按旨意行事,只不过不知为何忽然来了个璇玑观首座弟子,身负法宝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