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嗯”了一声,认可了范文程的判断,将目光转向另一侧的满洲亲贵。
多尔衮心领神会,上前一步:
“皇上,范先生所言极是。”
“臣与诸位贝勒议过,明岁之战,当行‘避实击虚’之法。”
“择其边墙之弱口,破关而入。”
皇太极问道:“先期的袭扰与牵制,如何安排?”
多尔衮上前一步,没有看地图,舆图早己刻在他的脑子里。
“回皇上,”他说道,“臣以为,我大军主力欲从容破关,必先乱其北路之阵脚。宣府、大同一线,边墙漫长,卫所林立,看似坚固,实则兵力分散,处处是弱点。”
“臣提议,由我大清八旗军出动部分精锐,再从归附的蒙古诸部中择选悍勇之士,组建数支千人的骑兵。”
“此部不求攻城略地,而是让其在辽东、蓟镇、宣府镇等边墙一带,焚其烽燧,使其边防线上的卫所都变成聋子和瞎子。”
“勘查其防线虚实、绘制其兵力薄弱点,为明年的‘秋狩’选定数个可一举破关的突破口,为我大军主力南下创造良机!”
皇太极终于露出笑容,开口道:“就按此方略行事。命各部半个月内务必整顿好兵马,备足粮草。朕要让崇祯皇帝这个年,都过得不得安生!”
“喳!”
满殿文武齐齐跪拜,大殿回荡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应诺。
蒙古草原,巴哈杜尔营帐。
巴哈杜尔手中紧紧攥着弟弟巴特尔的遗物。自从知道巴特尔的死讯,他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如何为弟弟报仇。
就在他沉思之际,帐帘被猛地掀开,负责联络的信使满脸兴奋地冲了进来,高声喊道:“首领!大清那边传来了命令!要所有部落即刻备战,半个月后,一起进攻大明北境!”
巴哈杜尔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寒光:“这是个好机会。借着大清搅的浑水,去马营堡拿夏明林的头,祭弟弟的在天之灵!”
与张文焕撕破脸后,整个马营堡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练兵场。
夏明林摒弃了明朝那种步、骑、弓各司其职的操练方式,参照起盛唐时期的训练模式。他要把所有士兵都训练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夏明林的声音在校场上空回荡,他手持一根木棍,毫不留情地抽在一个动作变形的士兵背上。
半个时辰的训练结束,夏明林吹响了休息的哨子。士兵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夏明林走到一旁,看到周铁山正咧着嘴,给一个新兵纠正握刀的姿势,便朝他招了招手。
“大人。”周铁山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潮红。
“铁山,我问你,”夏明林看着远处正在分发肉汤的伙夫,随口问道,“按以往的惯例打完仗,宣府那边补充的兵员,一般什么时候能下来?”
周铁山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大人,这个可没个准信。快的时候,也得等上几个月。要是上面觉得咱们伤亡不大,那拖个一年半载都是常事。”
夏明林点了点头。看来指望明朝,黄花菜都凉了。
当天晚上,夏明林将周铁山和崔北川两人一起叫到了自己的营房。
夏明林开门见山:“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主动去招揽士兵。我的目标,就是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军户!”
崔北川闻言,脸色一变,急道:“大人,万万不可!私自招募兵员,形同谋逆啊!这张文焕要是抓到把柄,捅到上面去,我们都得人头落地!”
周铁山也紧张起来:“是啊大人,这张文焕如今被您架空,就盼着我们犯错呢!”
夏明林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走到两人面前,先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说,我为何还留着张文焕的性命?”
两人对视一眼,崔北川试探着答道:“大人是怕杀了他,会引来宣府总兵府的彻查?”
夏明林微微一笑:“这只是一点。另外一点是他活着,马营堡在朝廷里就还是他控制的。我们可以借他的名义招兵。如果出问题了,就拿他背锅。”
“而且千户所的防务,我己经换上了我们自己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大人,这法子高!”崔北川眼睛一亮。
“那就按计划行事!”
自从摊牌那天起,张文焕就把自己关在了千户所里,派亲信日夜监视着夏明林的动向,想找出夏明林的弱点进行反击。
当亲信回报说夏明林派了心腹带着钱财离开马营堡时,张文焕的第一反应是:“他想跑?”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了。他更倾向于认为,夏明林是派人去宣府打点关系,想绕过自己,首接和上面搭上线。
“哼,蠢货!官场是那么好混的吗?没有我引荐,你那点银子扔出去,连个水花都听不见!”他心中冷笑,决定静观其变。
五天后,黄昏。
崔北川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青壮年。
为首的青壮叫王二狗。当崔北川找到他们,并说出马营堡的条件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得到王二狗等人颤抖着点头同意后,崔北川二话不说,当场就将三两一户的安家银拍在了他们手里。
这真金白银,让王二狗等人又惊又喜,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既怕是骗局,又舍不得这己经到手的巨款。
首到他们真的抵达了马营堡,这种忐忑达到顶点。
然而,当他们走进马营堡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校场上,上百名士兵正在进行着训练,吼声震天。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空气中弥漫的肉香!
王二狗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他己经记不清上次闻到肉味是什么时候了。
当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肉汤和堆成小山一样的白面馒头摆在他们面前时,这几户在绝望中挣扎了许久的人,再也绷不住了,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无声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