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漏残,烛芯爆出轻响。
纳兰嫣然贴着廊柱斑驳的朱漆,月白裙角被穿堂风掀起,露出绣着兰草纹的靴尖。
她仰头望着二楼那扇雕花窗,纱帐缝隙里漏出的烛火,将交叠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一幅被夜风揉皱的春宫图。
廊下悬挂的羊角灯笼晃出昏黄光影,在她攥紧剑鞘的手背上明明灭灭。
窗内忽然传来布料滑落的轻响,紧接着是女子压抑的抽气,那声音像根冰针,刺破纳兰嫣然咬着的下唇,血珠混着夜风的凉意,滑进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廊下铜铃在夜风中晃出冷响,纳兰嫣然攥着剑鞘的指节泛白。
她躲在假山阴影里,透过雕花窗棂的缝隙望去。
烛火将纱帐内的景象烘得发烫,萧乾指腹正碾过女子颈后细汗,珍珠般的光泽在他指尖碎成星子。
那是她曾在他身边,奢望过无数次的温柔。
女子墨发如瀑铺展锦被,杏眼蒙眬中凝着水汽,鼻尖蹭过他锁骨时忽然贝齿轻衔。
纳兰嫣然似乎看见萧乾喉结滚动着低笑,手掌顺腰侧曲线下滑的瞬间,素白锦被滑落的半寸里,溢出的雪色肌肤让她猛地攥紧了剑鞘。
两年前在生死门内,他为她处理伤口时,指尖也曾在相似的弧度上顿住,此刻却成了刺进眼底的针。
女子嘤咛着往他怀里钻的动作,与当年她在他怀里里贪睡的姿态重合。
纳兰嫣然望着那双不安分的手攀上他胸膛,指甲掐进他皮肤时,萧乾低头吻住她唇角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他睡觉时偷摸,被他笑着刮了下鼻尖的场景。
如今那抹甜腻气息换了主人,银铃在枕边磕碰出的靡丽声响,像根丝弦勒着她的喉咙,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当他掌心揉上云韵腰窝凹陷,女子弓起背脊的弧线在烛光下惊心动魄,纳兰嫣然下意识后退半步,靴跟碾碎了假山旁的冰棱。
她看见小彩在床柱上害羞地埋起蛇头,九彩鳞片泛起的红晕。
榻上锦被彻底滑落时,莹白肌肤上起伏的光影里,萧乾咬着云韵锁骨的动作,让她想起他曾为自己挡下林烨攻击时,斗气爆发前紧抿的唇线。
“外面好像”
云韵被吻得断断续续的话音飘出窗隙。
萧乾用鼻尖蹭她额头。
“管他呢”
斗气封死窗棂。
帐内交缠的影子晃了晃,当女子唤出“萧乾”的声音带着水汽,纳兰嫣然看见他吻住她的模样。
夜风掀起她的月白裙摆,露出靴底那半枚被血浸透的冰棱。
而窗内锦被揉成的云团里,他指尖划过细痣时女子收紧的拥抱,让她终于转身冲进黑暗,剑鞘拖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被帐内骤然拔高的喘息彻底吞没。
假山后残留的兰草香气混着血腥气,在晨雾中渐渐淡去。
纳兰嫣然跑过洒满霜花的回廊,听见身后窗内传来云韵满足的叹息,那声音像最后一根弦,在她踏碎满地月光时,终于“铮”地断裂成无法拼凑的碎片。
“轰!”
青岚剑劈开雕花窗棂的瞬间,碎木如蝶群惊飞,撞散了帐顶栖息的夜蛾。
云韵从锦被中惊起时,墨发间震颤着洒下细碎银光,却在瞥见门前身影的刹那僵如石刻。
纳兰嫣然的月白裙角浸着深褐血渍,青岚剑锋划破晨雾,正对着榻上交叠的身影。
“萧乾!”少女的声线裂成冰碴,“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她她是我的授业恩师啊!”
锦被滑落至云韵肩线,她望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嗓音因疲累而沙哑:“嫣嫣然?”
这声呼唤让萧乾骤然收紧手臂。
“您还认得我?!”
纳兰嫣然惨笑着踏过满地碎木,剑尖指着云韵颈侧未消的红痕,寒芒在烛火下晃出冷光,“当年您在云岚山上说,女子当自强、当追本心!这便是您教我的榜样吗?我的好老师!”
“他可是我喜欢之人!”
她歇斯底里。
云韵猛地按住太阳穴,脑海中闪过雪夜授剑的画面,纳兰嫣然含泪的眼与此刻重叠。
她下意识攥紧萧乾的衣袖。
萧乾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眼中翻涌着混乱的光。
“老师失忆了?”少女的笑像碎冰撞在玉盘,“那您总该记得——”
“萧乾,也是您的亲传弟子!”
他喉结滚动着后退半步,却撞在床头雕花柱上。
当纳兰嫣然步步紧逼,几乎贴上云韵苍白的脸颊时,他听见自己破锣般的低吼:“住口!出去!”
“住口?”纳兰嫣然突然笑出声,“您可曾记得,当年在风雷峡之下,是谁手把手教他斗技?”
她顿了顿,“是您,我们的老师——”
云韵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银铃在腰间疯狂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仿佛要将记忆的封印震碎。
她死死按住太阳穴,破碎的画面如锋利的碎片,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云岚山的晨雾中,自己手把手教纳兰嫣然挥剑;风雷峡底,她将重伤的萧乾护在身下
这些记忆与此刻怀中的体温、耳畔的怒吼剧烈碰撞,撕裂着她的意识。
“不不可能”
她痛苦地摇头,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那些被抹去的过往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锥心的疼痛涌入脑海。
她看见自己亲手为萧乾系上弟子玉佩,看见纳兰嫣然分手时含泪的模样
“啊——!”
云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在记忆与现实的撕扯中,整个人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她望着萧乾眼中的慌乱与挣扎,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
话音未落,便彻底陷入黑暗,额间的天蛇印记如风中残烛,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光芒。
“纳兰嫣然!”
萧乾暴怒,却又在接触到少女凄然绝望的眼神时,胸口一滞:“我和她的事是很多意外造成的,你先回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小彩。”
在他呼唤之中,小彩飞射而来,蛇瞳射出的光网裹住云韵眉心即将溃散的天蛇印记。
“很快,她就会完全恢复记忆了。”
萧乾轻轻将她抱回床榻。
纳兰嫣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姿态,忽然爆发出泣血的怒骂:“萧乾!你就是个混蛋!”
她决绝转身,月白裙摆扫落案上酒盏。
琥珀色酒液在青石板上漫开,像极了她一路抛洒的泪滴
“真是一出好戏。”
阴影里,萧炎倚着廊柱嘿嘿直笑:“纳兰嫣然,你也有今天。”
海波东面无表情站在他身侧,但那看似冷漠的眼神里,也泛着几分有趣的光芒。
房间里,古河突然灌下整壶烈酒,青铜酒壶磕在石桌上的脆响,惊飞了梁间栖息的夜枭。
残月从云缝探出头,将三人倒影拉得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