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时日,狗剩子不仅带回了一堆东西,还牵回了一个小鬼。
陆元瞧那孩子不过十岁上下,又黑又瘦、一身疾病,连眉眼模样都与狗剩子有几分相似,和当初的他简直如出一辙。
但不同的是,这孩子双目有神,口齿清淅,善察言观色,能见事做事,行走坐卧皆有静气,绝非等闲之才。
“长得倒挺象,脑子不一样。”陆元下了论断。
对于狗剩子这种救助孩童的善举,陆元自无不可,甚至还感到有些欣慰。
到今天为止,狗剩子已经陆陆续续施舍出去了一万斤粮食。
陆元忽感福至心灵,大道法则出现了一丝波动。
行善积德果然能行!
这天夜里,狗剩子对新买的铁齿钉耙爱不释手,毫无睡意,索性扛起钉耙,明亮的月光下,吭哧吭哧地挥舞了起来。
只见他左一甩、右一挥,虽然依旧势大力沉,但那副丑模样,时而如猴子锄地、时而如老猪拱槽,着实不忍直视。
而范小鸡已经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对于这片土地上的新成员,陆元不禁心存好奇。
“要不给这小鬼托个梦,盘问下他的来历?”陆元动起了这个心思。
想到这里,陆元立刻发动了【托梦】能力,依旧打算幻化成一位慈眉善目、长发白须的土地公模样,进入到范小鸡的梦境。
可就当陆元进入到对方识海之时,突然遇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
“咦?竟然进不去?”陆元吃惊道。
对于大道法则赋予的能力,陆元一向充满信心,想不到,竟然在一个逃荒小乞丐身上吃瘪了。
莫非对方有什么奇特之处?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一探究竟了!”
就在陆元铆足了劲突破障碍时,一道惊天剑气自虚无处斩出。
“啊!!”
间不容发之际,陆元的灵魂近乎极限地闪身避过,可还是被剑气擦到了一点点。
这一刻,他如遭雷击,被迫离开了范小鸡的身体。
剑光也朝着远处飞走,就要遁入虚空。
电光火石之间,陆元不服气地朝着剑光如彗星般的尾巴处狠狠抓了一把!
一颗微小的银色光点散落,随即被陆元摄入了手心。
“这是什么”
陆元凝神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此时,大道法则显现,在银色光点下方显现出一行文本。
“【天罡裂地耙(残篇)】:鏖战仙法,出自古南赡部洲。”
仙法?
古南赡部洲?
这些字眼,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了陆元的心坎上。
他将心神沉入其中,便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一尊高耸入云的巨大身影,正挥舞钉耙鏖战八方。这钉耙大杀四方,举起有烈焰毫光,落下带透体罡风,下海掀翻蛟龙窝,上山抓碎凤凰巢——真天神之威也!
再接下来,便是周身法力运转之道、暗合天道的吐纳韵律,以及钉耙凌空的玄妙轨迹
陆元心生明悟。
可他没有身躯,得此鏖战仙法又有何用?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大内总管上青楼。”陆元扼腕叹息道。
好在还有狗剩子。
“算你小子有福!”
陆元也毫不吝啬,挥手将银色光点打入狗剩子的脑海。
这晚,狗剩子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而且无比真实,久久不愿意醒来的梦。
可他还是醒了。
手里还握着钉耙。
天蒙蒙亮,山风一吹,凉快得很。
狗剩子再度握起钉耙之时,竟生出了一种尽在掌控的感觉。
他双手紧握钉耙长柄,沉腰拧胯间,耙身已带起呜呜风啸!
左脚往前半步,右臂猛然发力,钉耙如惊雷劈地,铁齿寒光掠过,正是一招“九曜罡风”。
虽是首次使出,却丝毫不见滞涩之感,仿佛早已深深刻入了灵魂一般,炉火纯青。
只是,远远不如狗剩子梦境中那般厉害。
在梦里,他使出这招,钉耙上会生出九道罡风,能把大山切割成碎片。而眼下,只是砸碎了前方的一块大石头。
陆元将一切看在眼中,也觉得不可思议。
“鏖战仙法,被一凡人使出,虽毫无仙力可言,却也是顶尖的武道绝学了。待以后,我赋予狗剩子【土灵根】,修习了玄功再使出,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自那日见过两名修仙者飞过光腚子山上空之后,陆元心心念念都是仙道。
场中,狗剩子继续操练,将剩馀的【天河倒卷】、【大地翻身】、【玄黄镇岳】三式打出。
陆元虽不懂武学和仙法,但毕竟受大道法则眷顾,也有几分眼力和感知,敏锐地从招式上捕捉到了一丝大道馀韵。
而随着招式一遍又一遍演练,狗剩子的呼吸吐纳进入了一种玄妙状态,气息愈发绵长有力,仿佛大江东去、滔滔不绝。
只是使出了【玄黄镇岳】之后,一股原本应该延续的力量却戛然而止,那股似有似无的力量便溃散在周身,让狗剩子隐隐感到经脉刺痛。
“残篇终究是残篇,道有不全看来,我得反复叮嘱狗剩子,此招不能轻易使出。”陆元如是想道。
狗剩子练武的动静太大,把范小鸡吵醒了。
事实上,范小鸡昨夜做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噩梦。
梦中,一位仿佛天地至尊般的仙身自虚空中走来,要来摄取自己的魂魄。好在他体内的神秘宝剑竭力相拼,才勉强逼退强敌。
那天尊只是轻轻一抓,便将宝剑揪出一道豁口。
竟恐怖如斯!
更要命的是,经此一役,宝剑的指引立刻改成了四个大字——“速离此地!”
想到这里,范小鸡立刻从狗剩子的木床上爬了起来,快步来到对方身前。
“狗剩哥,我得走了。”范小鸡郑重地道。
狗剩子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解道:“小鸡,你这是干嘛?难道你、你爱逃荒吗?还是我、我这里不好?”
范小鸡闻言神色一黯。他对狗剩子感激不尽,却有苦难言。
狗剩子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心中虽有不舍,但也不再挽留。在他眼里,范小鸡就是曾经的自己。
他给准备了满满一包小米,再将锄头长柄剁下一截做成拐棍,又把葫芦灌满了水,最后掏出了仅剩的一大把铜板,一并交给范小鸡,才依依不舍道:
“小鸡,哥哥实在没有别、别的东西能给你了。”
闻言,范小鸡顿时双目通红,扑通一声跪下,给狗剩子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范小鸡突然抓住了狗剩子的手,一道细若游丝的银光附在了后者的手腕处,随即隐匿不见。
随即,范小鸡正色道:“狗剩子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某天你遇到了无法战胜的强敌,就大喊三声我的名字,会有——”
话到嘴边,范小鸡突然止住,沉默片刻后,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会有神仙保佑你。”
狗剩子清澈又瑞智的眼神中,丝毫没有感到奇怪或怀疑之色,而是点头如捣蒜,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咧”。
狗剩子的反应,倒让范小鸡有些出乎意料。
但转念一想,狗剩子明显脑子不太好使,也就权当对方是因为心思单纯,才对自己的“疯癫话”深信不疑。
狗剩子当然不怀疑,他就是靠着土地公保佑才活到了今天。
神仙保佑?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至于为啥要大喊三声范小鸡的名字,狗剩子压根没有多想,只是记在了心里。
当初,范小鸡坚决要赖在自己身边,如今只住了十几日,又坚决要走。
范小鸡不再多言,立刻转身下山,几番想要回头望一眼,又生生止住,最后消失在了山间小道的拐角处。
可他走得太急,把讨米的破碗落在了狗剩子家里。
狗剩子将其妥善收好,口中念叨着:“留、留个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