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桥村下雨了。
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灌透了龟裂的田地,填满了干涸的池塘,连带着青溪河的河床,也重新奔流起涓涓小溪来。
宛若神迹。
一棵枯死的桂花树,被大雨引发的山洪冲倒,躺在了湿泥里,仿佛终于了却遗撼。几户坚守在村庄未去逃荒的富户,也忍不住仰天长啸。
“这雨下透了,下透了!!
这场大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四周村镇,引得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前来窥探。
那些空置的房屋在哄抢中、争夺里,迎来了新的主人。
一批不知从何而来的粮食,以赈灾的名义及时发放,让这批灾民彻底安顿了下来。
整个青山桥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模样。
时光匆匆,这个冬季眨眼间过去。春风如期而至,草木焕发新绿,大地光彩重生。
又是一年立春时。
青山桥村举行了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只不过相较于以往,贡品少了许多,五谷只有稻和粟,五畜干脆就只有鸡。
光腚子山上,陆元再度发动了【知天时】,却又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今年,仍旧是旱。
俗话说,一年旱旱死人,两年旱旱死地。
幸好去年冬天下了一场神仙般的大雨,让蓄水池重新填满,大大减轻了陆元和狗剩子的生存压力。
但这也让陆元决定,今年只种植一种抗旱作物——粟,也称为稷或者小米。
陆元既要解决狗剩子的吃饭问题,更要为自己进阶到下一境界做准备。
上年度的进阶为山坡的条件,是种植四季作物,这才不得不因时而动、勤快改种。
如今,进阶的条件变成了积攒功德,作物规划也要相应作出调整。
陆元的打算,是让狗剩子给整片山坡填上一层薄土,全部种上耐旱、好成活、还养人的小米。
到时候,再想办法捐一些粮食给贫苦百姓,看看能不能涨功德。
就在陆元托梦给狗剩子,下达了新的“挑土造田”新指令之时,一道新的天地法则骤然降临。
“人地羁拌较深,是否绑定人族生灵【苟胜】为【本命农人】?”
本命农人?
陆元不由得一怔。
心神沉浸其中,立刻明白了法则之意。
一旦绑定了本命农人,人与地之间,就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紧密关系。
重要的是,让本命农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以获得【功德】。
正愁不知如何积攒功德的陆元,忽然间如梦初醒、壑然开朗、干劲十足。
“狗剩子的日子已经够差了,还能再差到哪里去?以我的本事,助其过上更好的生活并不难。”陆元思索道。
绑定!
陆元作出选择之后,冥冥之中,一道不可言说、玄之又玄的因果命运之线,将他和狗剩子紧紧相连。
而此时,陆元也想起了先前首次杀人的奖励,还在搁置着。
此时,他对于三条路径的选择也渐渐清淅。
为了让狗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他立刻选择了【田养】。
此时,狗剩子正在山上担土。
陆元并没有要求狗剩子去挖肥沃的老塘泥、黑土之类,这些土可是庄稼人的宝贝疙瘩,狗剩子无田无地,只能从别人家偷,一旦被逮住,弄不好会出大事。
因此,陆元让他挑了些随处可见的黄泥巴和红壤。进阶成山坡之后,陆元的肥力也来到了肥沃级,对他而言,哪种泥土都大差不差。
但即便如此,挖土挑担也是一项重活儿。狗剩子瘦弱不堪、久病积疾,挑不了多久就要歇息好一阵子。
就在狗剩子累得四仰八叉、直吐舌头时,一股没由来精力体力散入四肢百骸,让其疲劳顿消。
“咦?”
狗剩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活动四肢,感到不可思议。
他走到扁担前,挑起两个堆得满满的土箕,竟然毫不费力、健步如飞。
一改先前的狼狈模样。
到了晚饭时,狗剩子更是惊讶地发现,自己饭量大涨,感觉怎么都吃不饱。
真正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前几日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木床,此时竟然放不下自己的身体了。
狗剩子一阵抓耳挠腮后,这才意外地发现,前些日下了血本到镇上购置的粗麻单衣,竟也缩小了一大圈,缝线处还被撑破了。
“奸、奸商!竟敢偷工减料!”
狗剩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竟也学起了唐威和潘小桃的口吻,跳脚骂起人来。
另一边,陆元对狗剩子大脑力竭早已见怪不怪,他目光紧紧盯着面板,也终于看到了进展。
随着狗剩子变得身强体壮,功德果然有所增加。
“或许在三条进化路径中,选择扶持本命农人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扶持本命农人能获取功德,而积攒功德又能让自己升级进阶,升级进阶之后还能更好地扶持本命农人,如此这般,便形成了完美闭环。
“如今,我与狗剩子真个能叫做命运共同体了。往后,谁要敢阻拦狗剩子过上好日子,那就是惹到陆老爷我了!”陆元心中如是想。
他暗下决心,要为狗剩子的生存发展扫除一切阻碍。
青山桥村。
随着去年一波灾民涌入,并安顿下来之后,村子迎来了人口回归、劳动力增长。借这个机会,村长李瑞打算在今年大展拳脚,带领大伙儿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
他召集全村男女老少齐聚一堂,说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去年大旱,本村所种水稻尽数干死、颗粒无收,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今年,咱们要痛定思痛,不能再种水稻了!”
不种植水稻?那今年吃什么?
众人闻言感到不可思议,当即炸开了锅,场面嘈杂不堪。
李瑞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今年,我带大家种点好玩意儿!看看我手里拿着的这个,叫罂粟!”
“不用担心吃粮问题,只要罂粟收获了,全部由黑狗帮收购,价格高的很,换成银子再买粮就行!每亩地比种水稻多赚三倍!”
多赚三倍?
听闻此言,有些贪心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接下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刀疤脸,被一群神情凶恶的手下拥护着走上台。
“青山桥村的,都给老子听着!你们一群逃难到此的刁民,要地契没地契、要房契没房契,往小了说,你们算叫花子,往大了说嘛”
刀疤脸顿了顿,凶狠的目光逐一扫过村民,沉声喝道:“你们算盗匪!”
“原本朝廷要把你们赶出去,全靠李村长上下斡旋,才求那帮官老爷网开一面!但你们要是想留下来,就给老子乖乖种罂粟!”
“至于水稻?不要想了!反正没有种苗发!谁要是敢给李村长使绊子,就问问我们弟兄们手里的刀!”
说罢,百十号黑狗帮成员齐刷刷地抽出腰间弯刀,明晃晃地闪人眼。
人群忽然间鸦雀无声。
村民们都清楚,黑狗帮真的会杀人。
关键是自己这帮人占田占屋,严格来说的确犯了法。即便黑狗帮杀了人,也不会被官府缉拿,搞不好还会得一个“协助官府除匪有功”的嘉奖。
看来,这个罂粟是种也得种,不种也得种了。
这时,村长李瑞看火候差不多了,便缓步走上前,宽慰道:“乡亲们大可宽心。这罂粟不是为朝廷而种,更不是为我而种,而是为仙师而种!”
仙师?
对百姓们而言,这个词往往只出现在神话故事里,亦或是逢年过节的祭祀活动中。
种罂粟怎么还能牵扯上仙师?
黑狗帮的刀疤脸帮腔道:“李村长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不折不扣的仙师后代!他姥爷的亲家的姑父的侄孙正是一位仙门的司农天官!”
司农天官?
村民们不明所以,只觉得高深莫测。
“这些罂粟不是给人吃的,是用来喂养灵兽大老爷的!也就是说,种罂粟就是给仙师大人办差,会有福报!”刀疤脸神色肃然道。
福报?
这群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灾民,最是信仰各路神仙,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精神寄托。
至此,箩卜有了、大棒有了、虎皮大旗也有了,村民们也终于纷纷同意种植罂粟。
这时,李瑞朗声道:“只不过!河岸边的千亩良田,肯定是不够种的!今年的任务是”
说罢,李瑞的手指向了远处的光腚子山。
“开垦荒山!挑土造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