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唐威那副要吃人架势,一旦将狗剩子逮住,必定要当场将其活剥了。
狗剩子丝毫不敢回头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两条腿撒起来狂奔。
两人你追我赶、跑了好一段路,但狗剩子对周围石林更加熟悉,七拐八绕之后,终于将唐威甩在身后。
而唐威一个不慎,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倒,小腿狠狠磕在了一处尖锐的石头上
清脆的“咔嚓”声。
“嘶断了?”剧烈的疼痛让唐威倒吸一口凉气,在地上直打滚。
等他缓过神来,四下里查找,才发现狗剩子早已逃得没影了。
“狗剩子这杂种,真他娘是属狗的,逃得倒快!”
这时,唐威才猛然想起,刚才狗剩子好象是在耕地。
那片本应该光秃秃的石头山上,居然多出了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菜地旁边,好象还有一座简陋的木屋。
“这厮居然在山上搭了住处?天色已晚,赶不得路,正好占来歇息!”
想到这里,唐威咬着牙、忍着痛,一瘸一拐地爬向了山坡。
待他回到此处,这才有闲心细细看来。
只见,落日馀晖将半亩菜地映得美不胜收,还算象样的木屋里,几许炊烟飘荡。
山风一吹,带起阵阵米香和油星子味儿,钻进人鼻孔。
唐威踩进菜地,拔出一棵嫩秧子,惊讶道:“这是白玉箩卜?”
又环顾四周,抓起一把泥土,细细辨认一番。
“凭这点薄土能种活白玉箩卜?”
青山桥村民世代农耕、田地宝贵,却从未打过光腚子山的主意。
毕竟任谁都知道,这个石头缝里找泥巴的灰岩山,连长几棵藜菜都费劲,哪家孩童要是跑到这里来放牛,回屋都得挨顿骂。
这座山,能把牛羊饿瘦了。
可眼下,狗剩子居然在光腚子山上种起了白玉箩卜?
瞧这样子,似乎长势还不孬。
“莫非这块地有什么古怪?”唐威不由得怀疑道。
思索片刻,他也没有再过多纠结,转身走进木屋子,来到炉灶旁,掀开了小吊锅。
“他娘的,这不是老子的炊具吗?!我说怎么找不见了,敢情这小子还在靠着老子吃饭?”
唐威一边连声咒骂、脏字不带重样,一边还能三下五除二将锅里的吃食舔了个干净。
今晚的夜幕干干净净,不见一丝云雾。
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让夜行的人能勉强看清小路,想摔跤都不太容易。
狗剩子狼狈地逃到了储水的山洞里,舀起一瓢冷水,从头顶冲下,激了个透心凉,才勉强让剧烈起伏的胸膛略微平复。
“这怎么办?我的新屋子,搞不好要被他占了去!”
狗剩子越想越慌、还越想越气。此时的他,想起了自己纵火的那天夜里,陆元在梦中对自己说的话。
“狗剩啊,从今往后,你最好不要再跟这对夫妇见面。一旦再见面,那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想到这里,狗剩子呆傻蒙昧的双眸里,竟然生出一丝果决,倏地从地上爬起。
半夜三更,他趁着月光明朗,人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摸了回去。
一到菜地前,看到被拔过的嫩秧子,听见小木屋里传出的阵阵呼噜声,狗剩子暗呼“大事不妙”!
这可是他辛勤耕耘、挥汗如雨的地方,更是他离群索居、赖以生存的家园。
眼下,果然被东家占了。
“敢占我的地还有我的屋子,绝不,不能准!”
“宰宰了这厮!”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狗剩子四下里寻出一块带有尖锐角的石块,紧紧攥在手心,颤斗的手轻轻一推木门开了。
果然没插上栓子!
唐威正熟睡着,四仰八叉地躺在狗剩子的稻草窝里,身上裹着一条粗麻袋。
狗剩子蹑手蹑脚地走来,慢慢举起手中的石头,越来越近。
终于,多年受欺压凌辱,滋生出憋屈和愤恨,让狗剩子战胜了内心的尤豫和恐惧,当即心一横、脚一跨、紧握石头狠狠砸下!
倏地,唐威猛然睁眼,一只大手于间不容发之时伸出,如铁钳般死死擒住了狗剩子的骼膊:
“贼杀才!晓得你爱半夜害人!老子等侯多时了!”
唐威将瘦弱的狗剩子一把拽至身前,又俯身从稻草堆里抽出一柄锈迹斑斑的菜刀,朝着狗剩子的脖颈大力砍去。
狗剩子被吓得不轻,却还是堪堪低头避过,随即抬腿向唐威裆部狠狠一踢!
“啊!!”
唐威发出一声惨叫,随着下体传来剧痛,原本紧紧抓住狗剩子的手瞬间失了力气,被对方挣开。
唐威疼得冷汗直流,菜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待稍微恢复片刻,他才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朝着狗剩子逃走的背影,隔空胡乱挥砍了一通。
只好又开口臭骂了一顿。
“他假装睡着,还,还拿了刀!”
狗剩子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自觉不是唐威的对手,又借着月色逃回了山洞。
目睹了这一切的陆元,不禁暗自摇头,却又感到无能为力。
“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难不成发动【托梦】、扮做厉鬼,让唐威每晚不得安生?”
“好象也不是不行”
日子过得很快,不久后便到了初冬。
天气逐渐转冷,清晨时分,白玉箩卜叶子上能见到一层白霜。
无家可归的狗剩子,这半个月来缩在山洞里,又回到了捡藜菜充饥的日子。
可今年旱得厉害,光腚子山上的藜菜都少了许多。好在挨饿是狗剩子的看家本领,还能硬撑着。
唐威将山坡上的小木屋占了,每日不仅有菜有米,还找出了狗剩子藏在角落的碎银子和铜板。
奇怪的是,唐威最近噩梦连连,每晚都梦见一头青发赤脸的长舌厉鬼口吐人言,说自己再不滚出光腚子山,就要生啖人魂云云。
吓得唐威屁滚尿流,夜夜惊醒,有时候干脆辗转难眠,一直熬到天亮。
而这也让他挂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人也跟着憔瘁了不少。
每晚在梦里,唐威都发誓一旦醒来就立刻逃走,可只要一清醒过来,看见这一片绿油油的菜地,他又难以割舍。
“他娘的,被鬼害了是死,饿死也是死哪出又比哪出强呢?”
“只知富人怕冤魂,未闻穷人惧厉鬼!这年岁、这光景,路边的饿死鬼都不知有多少头了呢。”
“那劳什子厉鬼,兴许生前就是个怂包软蛋。像老子这般响当当的角色,下了地狱说不定还能混个鬼兵鬼将当当,又何必惧他?”
渐渐地,在发现这头厉鬼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唐威也索性不去理会了。
可喜的是,屋门前的半亩白玉箩卜,终于长成了。
唐威拔出一棵,简单擦去泥土,便见到了晶莹剔透的果肉。一口咬下,只觉得一股清甜在舌尖打转,脆生生地在齿间绽放。
“真甜啊!”
作为青山桥村的特产,白玉箩卜十分有说道。
寻常品种的箩卜,要么生吃时有辛辣味,要么就是寡淡得很,尝不出甜来。稍微老点,还要生筋空心。
而白玉箩卜不仅个头大、水分足,口感也爽脆不化渣,甚至能甜过甘蔗,且不带有一丝生腥味儿。
煮过之后更是一绝,拿来和肉一锅炖,汤能鲜掉眉毛。
正因为如此,白玉箩卜曾经一度是夜郎国的上好贡品,直到这代皇帝只爱吃肉、从不食果蔬,才大手一挥,让白玉箩卜就此免了贡,逐渐被端上百姓家的餐桌。
“今年旱得厉害,许多村子都缺水,几乎没见过时令蔬菜上市。白玉箩卜这等好东西,若是拿到镇上去卖,肯定能换不少钱!”
唐威看着手中的半截白玉箩卜,心里乐开了花。
“狗剩子这把贱骨头,倒是料理得好菜园。”
就在此时,陆元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天地法则之力。
“完成四季作物耕种,升级为【山坡】。”
下一刻,陆元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极致舒爽。
连灵魂都酥麻了。
前世,他也算是体验过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人,可就算把那些滋味强化一万倍,也比不上此刻升级快感的百分之一。
他所感知的身躯,从山坡上的半亩地,眨眼间扩张到了整片山坡,深度也从薄薄的一层土,向下探出了好几十丈。
除了原先的半亩地以外,他还感知到了更多物事——
山坡的西南角长着一棵老崖柏;东边的石壁上有几株顽强的石斛;北边全是茅草和金樱子;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一株年份不短的断肠草。
“如今,我是一座山坡了!”陆元痛快地呐喊道。
【等级:山坡(肥沃级)】
【面积:十七亩】
【作物:白玉箩卜】
【能力:知农耕、知天时、无惧严寒】
【剩馀寿元:九十日(白玉箩卜)】
陆元看着眼前的文本,不解道:“下一次升级需要积攒功德?功德又该如何获取?难道要我产出些粮食作物,救济灾民?来年一定要试试”
“另外,这批白玉箩卜种得早,已经生长了好些时日,如今还能在地里存活九十天倒也不算紧张。”
“只需留好种子,接着再种一茬就行。这厮是个老庄稼汉了,又缺吃食,必然会勤快种地,这点倒不需要我过多操心。”
“土壤成了肥沃级?看来,增产增收指日可待。”
这时,一道关于能力升级的提示也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