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奇厄伯的注意力顿时被重新拉了回来。
“可以应对任何挑战吗？”他象是在喃喃自语，眉头不自觉皱起，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与希冀的复杂神色。
少顷，他挥了挥手，示意全部侍从退下，议事厅内只留他和阿傩两人。
“尊者既然提到挑战，”康奇厄伯的声音变得低沉，却有一丝明显的焦虑，“我也不瞒您了。阿尔斯特看似强盛，实则强敌环伺。
尤其是我们的老对手，康诺特的那个疯女人——梅芙！”
他提到梅芙女王的名字时，语气充满厌恶与忌惮，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那个女人，贪婪、狡诈，且毫无信誉可言！
她一直觊觎我们阿尔斯特的棕色公牛，认为那是世界上唯一配得上她财富和地位的牲畜。
为此，多年来，她明里暗里发动了无数次袭击和挑衅！”
说到这里，康奇厄伯站起身，烦躁来回踱步：“而最近，我收到的情报显示，梅芙的野心空前膨胀。
她不再满足于小规模的骚扰，听说正在积极备战，四处游说，试图联合其他王国，组建一支庞大的联军。
目标是一举攻破艾曼玛查，夺走神牛，甚至复灭我的阿尔斯特！”
康奇厄伯猛地转身，看向阿傩，这位王国独裁者的威严中，透出一丝寻求依靠的脆弱：“尊者，您看到了，红枝骑士团虽然勇武，但面对数倍于己的联军，尤其是如果梅芙真的说动其他王国……我们的处境将更加困难。
库丘林虽勇，但终究只有一人。
因此，我迫切需要提升骑士团的整体力量！
您的到来，您的战术，简直是诸神赐予阿尔斯特的及时礼物！”
阿傩静静听着，脸上无悲无喜，就象在听一个与己无关，从路边一间冒险家酒馆里听来的小道故事。
然而，在他的僧袍之下，手腕上那串地藏王菩萨所赐的谛听子珠中，其中一颗念珠悄然发热，表面内敛的佛光微微亮起，一股无形又精妙的感知力，尤如最纤细的蛛丝，神不知鬼不觉探向康奇厄伯的灵魂深处。
阿傩凝神静气，将神识附着在这微弱的感应中。
起初接触到的，是一片模糊的权力欲和焦虑泛滥的海洋。
但很快，一些清淅的思绪碎片，就象深水中的气泡，逐一爆破并浮现在他的感知中——
“……梅芙这个疯女人！她这次绝对是认真的！连络信使频繁出入她的王宫……”
“……据可靠消息，她已经许诺了巨大好处，甚至连她的身体……”
“……盖尔人，那些墙头草，很可能会被她说动……”
“……如果四方联军，艾曼玛查再坚固也……”
“……库丘林……他是我们的王牌，但也是最大的变量……他的愤怒，万一在战场上失控……必须把他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象一柄锤子，在最致命的时刻用来敲碎梅芙的内核……”
“……这个东方僧人……他的力量太神秘了，必须留住他！不惜一切代价！他的战术如果能学会……不，哪怕只是他在，对梅芙和她的盟友就是一种威慑……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去了梅芙那边……”
“……神牛……不容有失！那是阿尔斯特荣耀的像征……如果失去它，我的王位……不，阿尔斯特也要完蛋……”
“……或许，可以利用这次危机，进一步巩固我的权力，让那些心怀叵测蠢蠢欲动的部落首领们彻底臣服……”
聆听到此，联系戛然而止。
不得不说，康奇厄伯的思绪很泛滥，信息量很丰富。
阿傩缓缓垂下眼睑，谛听子珠的第三颗念珠变得比大部分同伴更加灰暗，其中蕴含的能量彻底耗尽了。
“看来，和我所料大差不差。”
阿傩通过验证得知，康奇厄伯的恐惧是如假包换的，来自梅芙的威胁已然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而他内心深处，不仅担忧王国的存亡，更担忧自己的统治地位。
他将库丘林视作强大的武器，却也警剔他的不可控。
他渴望阿傩的力量，充满利用与算计，但不可避免会有一种临时抱佛脚或病急乱投医般的依赖。
这一切，与阿傩等待的时机可谓完美契合。
“夺牛长征记……”
阿傩想起这场注定要发生的宏大战争。
这正是他计划中，用来引爆库丘林内心执念与狂怒，并让其亲手摧毁自己所珍视的一切，从而陷入深深绝望，最终被佛法度化的最佳舞台。
混乱是阶梯，而战争，是淬炼灵魂最极致的溶炉。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静静等待事情逐步发生就行。
阿傩抬起眼帘，目光中适时流露出一种深沉的理解与同情，声音温和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坚定：“陛下，您的忧虑，贫僧感同身受。守护家园与子民，是王者的责任，亦是值得尊重的宏愿。”
他顿了顿，言语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既然缘分使然，让贫僧来到阿尔斯特，见证到勇士们的热忱和陛下的忧劳，贫僧便不能坐视不理。”
他对着康奇厄伯郑重承诺：“贫僧愿继续留在阿尔斯特，以荣誉导师的身份，尽心竭力，将我所知的战术协同之道，倾囊传授于红枝骑士团。
虽不能保证他们能立刻施展‘撒豆成兵’之神妙，但必能让他们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更加坚韧，更具锋芒，更能守护这片土地与其上的生灵！”
康奇厄伯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色彩，当场就象卸下千斤重担。
他激动抓起阿傩的双手：“太好了，尊者！有您这句话，我阿尔斯特便有希望了！您将是阿尔斯特永远的朋友，最尊贵的客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康奇厄伯没有奥丁的自大，阿尔斯特也不象阿斯加德那般醉生梦死，这让阿傩感到欣慰。
这里的棋局更不需要自己去精心布置或引导，只需要顺其自然，让它自己水到渠成就行。
康奇厄伯的恐惧，梅芙的贪婪，红枝骑士团的荣誉，还有库丘林那注定悲剧的英雄命运，都是阿傩在东游计划书中提到过的关键元素。
也许，要不了多久，第二颗棋子就能顺利就位了。
但这场风暴，需要来得猛烈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