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曼玛查城外的训练场,往日的喧嚣与汗水被一种全新的韵律所取代。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泥土的腥味和金属的碰撞,更添一些来自东方特有的,内敛且协调的气息
阿傩,这位新上任的荣誉导师,已然成为这片力量之地上的绝对主宰。
他没有穿什么盔甲,依旧是一袭朴素的灰色僧袍,立在场边高地,目光平静扫视下方如同精密仪器运转的红枝骑士团。
曾经的他们是一群勇猛但各自为战的雄狮。
如今,在阿傩的调教下,他们正尝试将自己锻造成一头拥有统一意志和无数利爪的远古巨兽。
“罗汉伏魔阵,其精髓不在‘伏魔’,而在‘同心’。”阿傩并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但每个人都能清淅听到他表达的意思,“你们的眼睛,不仅要看向前方的敌人,更要用馀光感知同伴的呼吸。
你们的步伐,不再是独自的冲锋,而是整体阵型流转的基石。”
场中,以库丘林和费迪亚为内核的阵型正在演练,且初具雏形。
库丘林那标志性的赤褐色头发尤如燃烧的旗帜,在阵型中穿梭。
他不再一味追求狂暴的宣泄,枪尖所指,必然有侧翼的骑士以盾牌掩护,后方有同伴的长矛封堵敌人可能的闪避路线。
他的每一次冲击,都象是巨浪的锋头,带动着整个“海浪”的力量。
而费迪亚,就象整个阵型中的定海神针。
他的剑术本就精湛沉稳,此刻更添几分大局观。
他往往处于阵眼稍后的位置,目光锐利,随时填补因库丘林猛烈突击而可能产生的细微破绽。
他与库丘林之间的配合本就娴熟,现在在阿傩的调教下,更朝着天衣无缝的方向进步。
二人一个眼神,一次细微的动作调整,便能心领神会。
库丘林的“动”与费迪亚的“静”,阿傩的“导”与骑士团的“从”,在这阵法中日渐达成奇妙的平衡。
为了让红枝骑士团尽快掌握这套阵法战术,并扬长避短,阿傩对原版的罗汉伏魔阵进行了颇为大胆的改良,使其更适应阿尔斯特勇士们狂野的战斗风格和凯尔特之地充满生机的灵动。
他减少部分过于繁复的守势变化,强化阵型转换间的突击能力。
他以库丘林无可匹敌的突击力为“矛尖”,以费迪亚的稳健和洞察力为“舵轮”,将整个红枝骑士团打造成一柄既能协同防御,又能瞬间爆发出毁灭性穿刺力量的超级骑枪。
训练是艰巨且克苦的,高强度的协同演练几乎榨干每一位骑士的体力和精神。
但在阿傩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在库丘林和费迪亚身先士卒的带领下,没有人发出过抱怨。
他们能清淅感受到自身的变化,感受到集体力量带来的全新体验。
往日单打独斗时难以战胜的假想敌,在阵法高效运转下被轻易分割、压制、击溃。
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凝聚力,在阿傩的调教下,于红枝骑士团每名成员内心悄然滋生。
在训练间隙,或是夜幕降临后的篝火旁,阿傩与库丘林的接触愈发频繁。
“你的勇武,库丘林,是我漫长岁月中较为罕见的。”一次私下交谈中,阿傩望着跳跃的火苗,语气平和却暗含深意,“光之神鲁格的血脉在你体内奔流,赋予你超越凡俗的力量。
但这股力量……尤其是当你被‘战士之怒’支配时,它更象是一匹未被驯服的龙驹,力量无匹,却随时可能踏碎缰绳,伤及自身,乃至你珍视的一切。”
库丘林坐在阿傩对面,隔着篝火擦拭着他心爱的长枪,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阴霾。
他回想起自己数次被那无法控制的狂怒吞噬的经历,战场上敌我不分的恐怖景象,以及事后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后怕……
他并非对自己的问题一无所知,导师斯卡萨奇就曾严厉告诫过,但从未有人象阿傩这样,将这个问题剖析得如此透彻,直指要害。
“您说得对,阿傩导师。”库丘林的声音有些压抑,甚至感到沉重,“它……确实让我心生恐惧。在那一刻,我感觉不再是自己,而是被某种古老的纯粹毁灭欲望所占据的躯壳。”
这是他第一次向外人如此坦然承认自己对自身力量的恐惧。
阿傩微微颔首,目光中充满理解的慈悲,就象一位智慧长者看着被自身心魔困扰的晚辈。
“恐惧源于未知,也源于时空。你的‘怒’,本质上是血脉与战意的极致升华,是法则层面的力量显化。
它本身并非邪恶,但它尤如最炽烈的火焰,若没有足够坚韧的容器和引导它的智慧,终将反噬其主。”
说到这里,阿傩面上带着一种预言般的肃穆:“库丘林,我于定境中窥见一丝未来的碎片,我从中看到了关于你的危机。”
库丘林顿时全神贯注倾听。
“在未来某个决定性的时刻,会有一个心怀叵测的‘邪恶之人’,他或许洞悉你力量的奥秘,又或许掌握蛊惑你心灵的方式。
他会利用你的这份‘怒’,将其引导向错误的方向。
那将引发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足以撕裂你珍视的所有纽带,将你拖入永恒的黑暗与悔恨当中。”
篝火的噼啪声此起彼伏,库丘林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如果是别人说的这些话,库丘林可能一笑了之。
但这是来自东方智者阿傩,他的话语听起来不象是在危言耸听,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确信,令库丘林的心房莫名收紧。
库丘林仿佛看到模糊又恐怖的景象——挚友费迪亚倒在自己枪下的落寞身影,妻子埃梅尔绝望的眼神,整个阿尔斯特对他的唾弃……
“那么,阿傩导师,我该怎么办?”库丘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切,“请您教导我,如何才能控制它?我不想成为毁灭我所爱之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