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当那颗黑球落袋的清脆声响,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寂静的大厅时。
所有人的大脑,都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了。
空间,也仿佛凝固了。
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那一声声,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地看着那张,已经被清空的斯诺克球台。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同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震惊、骇然、以及完全无法理解的,迷茫。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个乡巴佬。
一张破纸。
一杆,清空了六颗按顺序排列的彩球?
这是魔术吗?
还是说,他们所有人,都出现了集体幻觉?
那个之前还不可一世,叫嚣着让江澈滚出去的赵俊,此刻,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一干二净。
他双腿发软,嘴唇哆嗦着,指着江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学院派理论,他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台球世界观,在这一杆之下,被冲击得支离破碎,轰然倒塌。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扬言要吃掉报名表的工作人员,更是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看着江澈,就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江澈缓缓直起身。
他随手将那个已经完成了使命的纸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他转过身,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回了报名台前。
他的脚步声,不重。
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让他们的心跳,都跟着漏掉一拍。
他走到那个已经快要站不稳的工作人员面前,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现在,可以给我办手续了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炫耀和得意。
但这份平静,在此刻,却比任何严厉的质问,都更具压迫感。
“我”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
“还有”
江澈的视线,缓缓移向他身旁的赵俊。
“我的球杆,在等你们的,道歉。”
“道歉”两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赵俊和那名工作人员的脸上。
周围的人群,也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撼中,慢慢回过神来。
“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根本不符合物理学!”
“怪物!这家伙绝对是个怪物!”
“他叫什么名字?江城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不再是嘲笑和鄙夷,而是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那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之下。
那名工作人员,终于扛不住了。
他颤抖着双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崭新的报名表,哆哆嗦嗦地递给江澈。
然后,他对着江澈,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请您请您原谅!”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赵俊的身上。
赵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让他向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乡巴佬”道歉,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是,在江澈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被碾得粉碎。
最终,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再也无颜待在这里,转身,拨开人群,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江澈拿过报名表,看都没看那两人一眼,自顾自地,在上面填下了自己的信息。
姓名:周一心。
这个被奶奶和街坊邻里叫惯了的名字,此刻,被他一笔一划地,写在了这张,通往更高舞台的门票上。
从今天起,周一心这个名字,注定要在这省城台球界,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办完手续,江澈背起他的帆布杆包,转身准备离开。
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
立威,已经足够。
然而,他刚走没两步,一个粗犷豪爽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兄弟!等一下!”
江澈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看起来比他还像“乡巴佬”的壮汉,正一脸兴奋地朝他跑来。
壮汉跑到他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兄弟!牛!你刚才那手,是咋练的?简直神了!能不能教教我?”
壮汉的眼中,闪烁着真诚而热切的光芒,没有半分虚伪。
江澈对他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
“我叫张大力,外号‘炮筒’,也是来参加新人王大赛的。兄弟你呢?”
“周一心。”
“周一心?好名字!”张大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兄弟,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以后在省城,有事吱一声,谁敢欺负你,我‘炮筒’第一个不答应!”
就在江澈和这个自来熟的“炮筒”闲聊时。
一个清冷如月,白衣胜雪的身影,从他们身边,缓缓走过。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孩,她有着一张宛如冰雕玉琢般的精致脸庞,气质清冷孤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走到报名台前,甚至没有开口,那个刚刚被吓破了胆的工作人员,就立刻恭恭敬敬地,将一张填好的报名表,递到了她手上。
女孩接过表格,转身离开。
在经过江澈身边时,她脚步微顿,那双如同寒潭般的眸子,第一次,落在了江澈的身上。
她的视线,没有鄙夷,也没有震惊,而是一种,带着审视和剖析的,纯粹的好奇。
仿佛,她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有趣的,值得研究的,新物种。
她上下打量了江澈一眼,最后,目光在他那个破旧的杆包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她红唇轻启,留下了一句,让江澈和张大力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花里胡哨,终究是小道。”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只留下一个,孤傲而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