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江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想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打算如何收场。
是被保安灰溜溜地赶出去，还是低声下气地认错求饶？
然而，江澈的反应，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那个嚣张的赵俊，然后，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一张空球台。
那是一张标准的斯诺克球台，上面散乱地摆放着几颗彩球。
“规矩是死的，球技是活的。”
江澈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既然你们觉得我的装备不配，那我就不用装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脸错愕的赵俊和那个看笑话的工作人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敢不敢，跟我赌一场？”
“赌？”赵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你想赌什么？赌你那根烧火棍值多少钱吗？”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江澈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自顾自地说道。
“就赌这张台。”
他指着那张斯诺克球台。
“台面上一共有六颗彩球，黄、绿、棕、蓝、粉、黑。我，不用球杆，只用这个”
他走到报名台前，随手拿起了一本介绍“新人王”大赛的铜版纸宣传册。
“就用这张纸，一杆，让这六颗彩球，按照从低分到高分的顺序，依次落袋。”
“如果我做到了，你们就得给我办好报名手续，并且，当众，向我和我的球杆，道歉。”
“如果我做不到”
江澈笑了笑。
“我立刻转身就走，从此不在省城台球界，露面。”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用一张纸？
一杆？
让六颗彩球按顺序落袋？
这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别说用一张纸，就算是让世界第一的斯诺克大师来，用最好的球杆，也不可能完成这种神乎其技的操作！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猛烈的，爆发式的嘲笑！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他疯了吧！”
“用纸打球？他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这小子为了博眼球，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真是个小丑！”
赵俊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捂着肚子，指着江澈，上气不接下气。
“好！好！我跟你赌！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用一张纸，把牛皮吹上天！”
那个工作人员也觉得江澈是在自取其辱，乐得看一场好戏，立刻点头附和。
“可以！只要你能做到，我不仅亲自给你办手续，还把这张报名表吃了！”
在全场所有人的围观下，江澈拿着那本薄薄的宣传册，走到了球台边。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将宣传册，仔细地，慢慢地，卷成了一个紧实的纸筒。
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滑稽无比，故弄玄虚。
但只有江澈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调整自己的心境。
他在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从周围的嘈杂和嘲讽中抽离出来，完全地，沉浸到眼前这张小小的，一丈见方的世界里。
【小子，玩这么大？】
古通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这可不是黑八，斯诺克的台子大，袋口小，用纸你行不行啊？】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江澈在心中平静地回应。
他闭上了眼睛。
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洞察之眼】，开启！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世界，已经变了模样。
那张绿色的台面上，仿佛出现了一张由无数条金色丝线，交织而成的，精密无比的网络。
每一颗球的位置，每一条可能存在的反弹线路，每一个角度的细微变化，都在他的脑海中，被分解、计算、重组。
最终，形成了一条，唯一的，完美的，黄金线路。
他俯下身。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中的那个，可笑的纸筒上。
他没有像正常击球那样，做出捅的动作。
而是用那个纸筒的末端，对着母球，极其轻柔地，向前，一推。
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水面上。
母球，动了。
它没有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是以一种违反所有人常识的，极其缓慢而柔和的速度，带着一丝肉眼难以察效的诡异旋转，向前滚去。
它的第一个目标，是黄球。
“啵。”
一声轻响。
母球轻轻地吻了一下黄球的边缘。
黄球晃晃悠悠地，朝着底袋滚去，最终，在袋口停顿了零点一秒，像是经过了精确的计算，稳稳地，掉了进去。
全场的嘲笑声，戛然而生。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只是巧合吧？
然而，表演，才刚刚开始。
撞击了黄球之后，母球的旋转，开始发挥作用。
它划出了一道极其微小的弧线，绕过了前方的棕色球，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找到了不远处的绿球。
“啵。”
又是一声轻响。
绿球应声入袋。
而母球，借着撞击绿球后，从库边反弹回来的力道，再次改变方向，朝着棕色球滚去。
“啵！”
“啵！”
“啵！”
接下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那颗白色的母球，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棋手操控着，在球台之上，开始了一场，令人目眩神迷的，连锁之舞。
它每一次的撞击，每一次的走位，每一次的旋转，都妙到了毫巅。
球与球之间，仿佛不再是单纯的物理碰撞，而是一种，充满了韵律与美感的，精妙传递。
棕球入袋。
蓝球入袋。
粉球入袋。
最后，台面上，只剩下了一颗黑球，和那颗仿佛已经拥有了生命的母球。
母球在连续撞击了五颗彩球之后，力道已经衰减到了极致。
它晃晃悠悠地，滚到了黑球的侧后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推了黑球一把。
黑球，朝着远方的顶袋，缓缓滚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在所有人那如同见鬼了一般的注视下。
黑球，在袋口，滴溜溜地转了两圈。
最终，“啪嗒”一声，稳稳地，落入了袋中。
一杆。
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