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将整个体育中心化为沸腾的海洋。
灯光,尖叫,闪光灯。
所有的一切,都聚焦于球台旁那个孤高的身影。
江澈。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引动龙影的一杆,与他毫无关系。
他没有理会观众的狂热,也没有看向贵宾席上那些惊骇欲绝的面孔。
他的目光,落在了球台的另一侧。
秦岳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曾经如冰山般冷峻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和破碎。
他所坚守一生的“完美几何”,在江澈那不讲道理的“道”面前,被碾得粉碎。
江澈缓步走了过去。
全场的喧嚣,似乎因为他的移动而诡异地减弱了半分。
人们屏住呼吸,想看他要做什么。
是胜利者的炫耀?
还是对失败者的终极羞辱?
在秦岳面前,江澈停下脚步,微微躬身。
他伸出手,并非指向秦岳,而是将那条被他放在台边的,属于秦岳的白毛巾,重新拿了起来。
然后,他将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轻轻地放在了秦岳的腿上。
“你的道,很强。”
江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秦岳的耳中。
“只是我的,更不讲道理一些。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只有一句平静的陈述。
这是一种尊重。
一个球手,对另一个球手最纯粹的尊重。
秦岳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重新聚焦,映出了江澈那张年轻却深邃的脸。
他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输得体无完肤。
“我不如你。”
三个字,仿佛抽干了秦岳全身所有的力气。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冰山,彻底融化。
江澈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场。
这一战,他赢了比赛,更赢得了一位顶尖对手的敬意。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下赛台的一刻。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通过主办方的话筒,突兀地响彻全场。
“呵呵,真是感人肺腑的场面啊。”
声音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打败一个道心破碎的废物,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选手通道口。
只见一个穿着花哨丝质衬衫的青年,正斜靠在墙边,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令人极不舒服的笑容。
他身材瘦削,眼角狭长,给人一种毒蛇般的阴冷感。
他的手里,没有拿球杆,只是在把玩着三颗纯黑色的台球,任其在指间如蝴蝶般翻飞。
“你是谁?”
裁判皱眉喝问,这是神圣的赛场,不容许任何人撒野。
那青年却看都未看裁判一眼,目光像钩子一样,死死锁在江澈身上。
“自我介绍一下。”
“诡道流,关门弟子,萧然。”
“我,来取你的右手。”
诡道流!
这三个字一出,观众席前排的一些老球手,脸色瞬间变了。
那是一个早已被主流台坛唾弃和排斥的流派!
他们不追求精准,不崇尚布局,他们的球风,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骗术、心理陷阱和不合常规的技巧。
他们的每一杆,都旨在激怒对手,摧毁对手的心态。
是彻头彻尾的“邪魔外道”!
主办方的负责人,那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此刻快步走到裁判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裁判的脸色先是震惊,随即变得无比难看,但最终,他还是拿起话筒,艰难地宣布:
“应龙影俱乐部的要求,以及萧然选手的挑战,赛事组委会决定,临时增加一场表演赛!”
“由江澈,对阵,萧然!”
什么?!
全场观众都炸了!
刚打完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决,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立刻安排下一场?
而且是和这种声名狼藉的诡异对手?
这哪里是表演赛,这分明就是一场针对江澈的阴谋!
老刘和胖子在台下急得满头大汗,大喊着“不公平”,但他们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巨大的议论声中。
贵宾席上,林少原本死灰般的脸上,重新泛起一丝狰狞的快意。
他知道,这是他父亲动用关系的结果。
一个秦岳不够,那就再来一个更阴、更毒的萧然!
他们就不信,这个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野小子,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创造奇迹!
江澈站在原地,眼神平静地看着那个名叫萧然的青年。
他瞬间明白了。
龙影俱乐部,或者说林家,根本没想过让他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体育馆。
他们就是要用车轮战,用各种手段,把他彻底耗死、废掉!
【小子,感觉到了吗?】
脑海中,杆神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这帮家伙,输不起。接下来的路,只会比今天更凶险。】
“我明白。”
江澈在心中回应。
【想退缩了?现在认输,保住右手,日后还有机会。】
杆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考验的意味。
江澈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退?”
“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他们想玩,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哈哈哈!好!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杆神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战养战!】
【每一次对决,都是你最好的磨刀石!每一次胜利,都会成为你球道上最坚实的台阶!】
【你刚刚领悟‘场域’雏形,根基不稳,正好用这个‘诡道流’的小子,来稳固你的境界!】
【去吧,让他们看看,在绝对的力量和神魂面前,一切歪门邪道,皆是土鸡瓦狗!】
杆神的话,如同一股洪流,瞬间点燃了江澈心中的战意。
没错。
躲避,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打怕!打服!打到他们再也不敢伸出爪子!
在全场数万道或担忧,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
江澈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旧球杆。
杆尖,遥遥指向那个一脸邪笑的萧然。
“你的挑战,我接了。”
“不过”
江澈顿了顿,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赌注,得改改。”
萧然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你想怎么改?”
江澈的目光,扫过贵宾席上脸色僵硬的林少,最后落回萧然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赢了,不仅你的右手要留下。”
“诡道流,从此在江城,除名。”
“你,敢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