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茶半蹲在她的面前,眼眶红得像只兔子。
“是。”他看向她,一字一顿,“是,只要不跟你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就会好,我会越来越好。”
“好,如你所愿。”
薑茶抽回手,“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过完年,我就走,你不用故意这么作践自己,也不用这么折磨关心你的所有人。”
“你这样,会让我感觉,我就是个罪人。”
薑茶出了房间,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季知栩。
“麻烦你去把他扶起来,温度计在他书桌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顺道给他量一下体温,谢谢。”
薑茶其实是想要笑著说完这些话的,可是嘴角好沉,像是被秤砣压住,怎么也勾不起来。
房门再次紧闭,薑茶坐在客厅里。
季知栩把霍竞川从地上扛到了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又把那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麵端到了他的面前。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明明喜欢人家,非得把人家往外推,用这是种方式,也就是薑茶妹妹脾气好,要是换成我,我一定给你两个大耳瓜子。”
“我配不上她。”
季知栩把筷子拍到了他的手里。
“配不配得上,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吗?別人不懂你,我还能不知道?这么多年,你就喜欢过这么一个姑娘,你这个时候把她推出去,万一她喜欢上別人了呢?万一她隨便找个人就嫁了呢?那你怎么办?”
霍竞川哪里听得了这种话?
他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你看,你连这样的话都听不得,要是真到了那一天,你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霍竞川也在思考。
他食不知味,但是为了让家里人放心,他还是吃完了那碗面。
季知栩拿著空碗出来,薑茶鬆了一口气。
“他吃完了?”
“吃完已经睡下了。”
薑茶把他带到了外面。
“季医生,您实话告诉我,我大哥的心理问题,到底严不严重?”
“这个说不好,如果,过段时间,他自己能消化完那些不好的记忆,调整好自己的心態,那他的这个毛病对他来说,就不算毛病。”
薑茶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现在,我们最好都顺著他的意思来,是吧?”
所以,他不想看见她,她就得消失?
他想要她走,她就得离开?
“我明白了,谢谢季医生,这段时间,还得麻烦您多来家里陪我大哥谈谈心。”
“客气了不是?”
薑茶拿著空碗去了隔壁。
隔壁的四个人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吃完了?”
“嗯,吃完了。”
叶素容把碗接过去,“这可太好了。”
“茶茶,你也饿了吧?我特意给你也留了一碗鸡汤麵,来吃点儿。”
薑茶心里头又酸又闷。
吃著热腾腾的鸡汤麵,热气熏得她眼睛疼。
霍竞野正在辅导吴小草写作业,霍霆坤去了隔壁陪霍竞川说话。
叶素容依旧坐在客厅里织毛衣。
薑茶吃完了饭,去了她之前住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她翻出了一盒安神香。
薑茶把东西拿了,回了三零四,著手开始研究叶氏十三针的诀窍。
她打算用自己先练手。
薑茶想了想,去了电话岗,给叶观澜打了一个电话。
通话结束,薑茶决定,她要去一趟研究所。
今天晚上是除夕夜,大傢伙儿把的霍竞川拉起来一起守岁。
这个年代,没有春节联欢晚会,一整个家属院,都找不出来一台电视机,家家户户关起门来,准备好了瓜果点心,聊聊天,打打牌,成为了除夕的娱乐。
等到时针和分针指向了十二点,家家户户都会准时在门口放上一掛鞭炮,辞旧迎新。
对比別家的欢声笑语,霍家的气氛,算不上凝重,却也得没有什么笑意。
霍霆坤和霍竞川在书房。
薑茶给叶观澜的电话,打了整整两个小时,她把记录下来的重点,重新整理誊抄一份。
吴小草陪在她的身边写作业。
学校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吴小草早就写完了,她现在在自学二年级的课程。
霍竞野和叶素容一搭一搭的说著话,茶几上的八仙盒里,堆满的瓜果点心,愣是没有一个人动。
“你今天闹著绝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发脾气,就是为了让茶茶安心的去上大学?”
霍竞川垂下眼瞼,“是。”
“竞川,你对茶茶”
“爸,我和她,没可能。”
他没有否认喜欢,那就是喜欢。 霍霆坤嘆了口气。
“以前,我也以为,我喜欢素容,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她那么优秀,不该被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耽误,所以,我选择去从军,想要用自己的双手,为我们挣一个將来。”
“结果呢?她嫁给了姜国栋,我一直以为,她的婚姻会很幸福,其实不然。”
书房的门紧闭著,霍霆坤说话的声音不大,传不到外面。
要不是霍竞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把那些叶素容不愿意再面对的过去,拿出来,说给霍竞川听。
“素容她之所以会嫁给姜国栋,是因为著了姜国栋的道,被他下了药,被迫发生关係,有了姜成,於是,他们结婚了。”
“就在我以为,她已经找到了一生归宿,幸福美满的时候,她动了和姜国栋离婚的心思,被姜国栋强暴,怀了茶茶。”
霍竞川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事实上,如果不是叶观澜跟他说过这些,叶素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这段痛苦的婚姻,究竟是怎么把一个天真烂漫,不諳世事的姑娘,变得这么多愁善感,鬱鬱寡欢。
叶素容和姜国栋,一直是分房睡的,这件事,在叶家,在那段婚姻里面,叶素容过得,真的一点儿都不幸福。
“竞川,我这一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自以为是为了她好,想要功成名就,风风光光的回来娶她,却耽误了她的半生幸福,让她这个,本不应该受苦的人,硬生生的,在那段婚姻里面,吃了整整二十年的苦。”
“到后来,我才发现,我以为的为她好,並不是真的为她好,两个人的未来,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决定,都应该两个人一起商量著来。”
“你这么推开她,也是在打著为她好的名义伤害她。”
霍竞川一双手紧紧地攥著膝盖上的毛毯,攥到指节泛白。
“如果,我的腿一辈子都好不了呢?”
“竞川,你是军人,见过断臂残腿的人,还少吗?”
霍竞川心神一震。
“最起码,你的腿,还有治癒的可能。”
霍竞川呼吸有些急促。
“容我想想。”
他確实需要认真地想一想。
但是,让霍竞川没有想到的是,薑茶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去研究所的专车。
她真的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霍竞川极度的不適应。
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在家里寻找薑茶的影子。
这里的房子,明明不大,但是,没有了薑茶,竟然显得空落落的,他看哪里,都不得劲儿。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霍竞川用沉默掩盖心里逐渐揭竿而起的暴躁。
季知栩说,他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需要减少想念薑茶的频率。
薑茶是他在绝境中,遇到的一束光。
想要戒断,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可是,薑茶一走就是三个月。
等她回来的时候,春城已经到了百齐放的季节。
她拎著行李箱回来,身边还跟著张可达。
就在霍竞川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戒断了对薑茶的思念的时候。
她一出现,就击碎了他整整三个月的努力。
薑茶穿著一件米色的薄款毛衣,下面配了一条白色的裤子,脚上穿著小皮鞋,外面,搭了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
头髮长了不少,从胸前长到了腰际。
人也清瘦了不少,光是脸蛋,就比从前小了一圈。
就著黄昏的光,绚丽的云彩,成为了她的背景板,瓷白的皮肤被晕染成暖色,淡淡的,一丝一缕地扣著霍竞川的心房。
霍竞川贪恋地用眼神描绘著她的轮廓。
直愣愣的,根本移不开眼。
“妈,霍叔,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阿姨,叔叔,大哥,二哥,我也来了。”
张可达自来熟的放下薑茶的行李,又殷勤地拿出给每一个人准备好的礼物。
给霍霆坤的白酒,给叶素容带回来的港城那边的珍珠粉,给霍竞野夹克衫,给吴小草的珍珠髮夹,还有给霍竞川的一支长白山老山参。
他將头髮梳得顺溜,油光水滑的,穿著一身春城这边还没见过的夹克衫,配著一条工装裤,蹬著一双擦得鋥亮的黑皮鞋,整得像是新女婿第一次上门似的。
霍竞野对著他,白眼翻上了天。
霍霆坤一见这阵仗,第一眼看向了霍竞川。
霍竞川坐在轮椅上,紧抿著唇,警惕地看著张可达。
“你来做什么?”
叶素容打量著薑茶,“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好让你二哥和你霍叔去接你啊!”
“没事儿,我和达达一起回来,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张可达就等著霍竞川问这一句话呢。
他抬手,抚了一把往后倒的刘海,“我现在是茶茶的对象,陪对象回家,合情合理,对吧?大哥!”
“你再说一遍?”
霍竞川以为自己幻听了。
薑茶把张可达拉到了身边,大大方方地向霍竞川介绍道:“大哥,这是我的对象,张可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