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竞川一把拉住了暴走的霍竞野。
“先听茶茶把话说完。”
这个小妮子,非要等到自己受伤了,才知道回家搬救兵!
霍竞川是想要薑茶长长教训的,可真看她受了伤,他又心疼得不行。
那么娇弱的小姑娘,他们疼她都来不及,凭什么在那个王八羔子手里遭这么大的罪啊?
“茶茶,你继续说。”霍霆坤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我跟他无冤无仇,刚一进文工团,他就几次三番恶意针对我,我真的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不知道,那是装的。
白书瑶的父亲,对霍叔来说,非比寻常,她如果直接指认这件事情白书瑶也有参与,而她又拿不出来证据,她不確定,霍叔会不会信她。
她只能拋砖引玉,引导他们,朝著这个方向调查。
“我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不会让你白白受这样的委屈。”
霍霆坤脸上的愧疚不是假的,霍竞川坐在薑茶的身边,认真地盯著她的侧脸。
长翘的睫毛下,黑亮的眸中透著狡黠的光。
这个小姑娘真是,人不大,心眼儿倒不少。
忽悠人,真是一忽悠一个准。
就连老霍也不例外。
“爸,我真的不能半夜偷偷溜进审讯室,把池骏那个王八蛋揍一顿再说吗?”
霍竞野扬起砂锅大的拳头,眼底冒著熊熊的火光。
霍霆坤听得头疼。
“部队是你能乱来的地方吗?你以后,少跟钢厂里的那几个不著四六的人在一起鬼混,你瞧瞧你,在外面都学了什么?”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係?我想揍池骏,是因为他欺负茶茶。”
霍竞野愤愤地夹起一块土豆往嘴里一塞。
霍竞川用调羹舀起一颗肉丸送到薑茶的嘴边,“你想亲自揍池骏一顿吗?”
薑茶惊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去看霍霆坤。
意外的是,霍霆坤並没有多大的反应,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
霍竞野咀嚼土豆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就说,老霍大小就偏心霍竞川吧?
一样的话,他说出来就得挨骂,霍竞川说,他就赞同。
他眯起了眼睛。
薑茶的胆子忽然大了。
“可以吗?”她莫名有些激动。
“当然可以。”
薑茶嗷呜一口,把调羹里的丸子含进嘴里,黑葡萄似的眼睛越发的亮。
霍竞野也凑了过去。
“我能加入吗?”
霍霆坤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薑茶和霍竞野不由得一惊。
霍竞川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霍霆坤,耐心地挖了一勺米饭,等著薑茶的下一口。
叶素容以为霍霆坤要对孩子们发脾气,她打圆场的话都滚到了嘴边,霍霆坤竟然握住了她的手。
“我吃饱了,你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啊?”
叶素容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好,我们去散步。”
薑茶和霍竞野面面相覷,齐刷刷地將视线投向了霍竞川。
“不是,为什么呀?凭什么你一开口,老霍就不反对了?”
霍霆坤一走,霍竞野就把不服掛在了脸上。
霍竞川抬手戳了戳薑茶鼓鼓的腮帮子。
“嚼。”
薑茶听话地开始嚼嘴里的肉丸子。
之后,霍竞川才凉凉地抬头,“你知道他被关在哪儿吗?”
霍竞野:“”
“你知道巡逻队的交班时间吗?”
“!”
霍竞野从霍竞川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嘲讽。
“你真以为部队是第三钢厂,你能来去自如?”
“霍竞川,我要跟你单挑!”
霍竞川压根儿没把霍竞野放在眼里。
薑茶刚要说话,一勺米饭送进了她的嘴里,她脸蛋儿鼓鼓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瞅霍竞野,瞄瞄霍竞川,看起来既可爱又无辜。
霍竞川冷不丁地笑了。
霍竞野更炸了。
“你竟然敢取笑我,我要跟你绝交!”
霍竞野扯著嗓子嚎,霍竞川无奈地皱了皱眉。
“那你去吗?”
“去!”
薑茶:“!”
她看向霍竞野的眼神,逐渐变成怜爱。
这孩子,是天生就这么傻的吗?
他能平安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拐走,霍竞川应该在背后,默默地出了不少力吧?
薑茶抬起粽子手扶额。
“大哥,我吃饱了!”
薑茶眨巴眨巴眼睛,小肚子圆滚滚的,真的吃不下了。
霍竞川也不为难她,他把调羹往碗里一放,“那我让阿野推你出去转转?” “不想出去。”
她顶著这一身的绷带,坐著轮椅被人从家里推出去,不知道,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那我推你回房间看书?”
“好。”
霍竞野三两口扒完了碗里的饭,在两边的房子里转来转去,琢磨著用什么工具去揍人比较趁手。
他已经完全把刚才还要跟霍竞川单挑的话拋到了九霄云外。
薑茶被霍竞川安顿在了书房的书桌前,“你想看哪本书?”
“第二排第三本,人体穴位。”
霍竞川按照薑茶的要求把书从架子上抽出来,放在了薑茶的面前。
书上有书籤,霍竞川精准地翻开那一页,薑茶看得津津有味。
她一边看,一边琢磨穴位对应的功能。
霍竞川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的旁边,她看著书,他就看著她。
顺著薑茶视线转移,霍竞川伸手,替薑茶翻到了下一页。
薑茶琢磨得正入神,霍竞川的动作將她沉浸在医书里的灵魂短暂地抽了出来。
她的茫然地看著霍竞川。
“怎么了?你继续看啊!”
自从薑茶进了医院开始,霍竞川对她的態度就不一样了。
具体有哪里不一样,薑茶也说不上来。
因为,霍竞川除了说话不好听之外,一直都对她挺好的。
“你要不要喝水?”
薑茶眨了眨眼睛,“大哥,你应该不生我气了,对吧?”
霍竞川坐直了身体,“你觉得,我应该生你的气吗?”
他把问题重新拋给了薑茶。
那天晚上,他看向她时眼神里的失望,就像是扎进薑茶心里的钢针。
薑茶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霍竞川在等著她开口。
他想要知道,从前的薑茶,在姜国栋和姜成的身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应该!”
薑茶声音有些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著你们的。”
她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怕你们嫌我麻烦!”
从小到大,姜成不论做什么都不带她,他只会嫌她烦。
“我们是一家人。”
霍竞川捏著轮椅的扶手就那么一转,薑茶被迫面对著他。
“我如果会嫌你麻烦,那么从一开始,我就不会答应同意老霍和你妈妈的这门婚事。”
“我会努力的。”
“努力什么?”
“努力適应这个家!”
霍竞川气不过,在薑茶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嗷,痛!”
薑茶吃痛的往后一缩。
“这个家要你適应什么?”
霍竞川冷不丁这么一问,薑茶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比较好。
“这里是你的家,你有老霍,有妈妈,还有我和霍竞野这两个哥哥,我们不需要你適应我们,你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咱们家这三个大老爷们儿也能养得起你,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们都是你的底气。”
一个人,如果在家里面对自己的至亲,说话还要瞻前顾后,那这还算哪门子的家?
霍竞川很久都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从前,薑茶和叶素容没来的时候,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时候好几天人都凑不到一起。
不是老霍出任务,就是他出任务,霍竞野时不时地住在钢厂宿舍,一个礼拜回来一次。
一个月下来,他们三个人能凑在一起吃顿饭都是奢侈,更別提说话谈心。
霍竞野话癆的毛病,就是在他和老霍一个比一个话少的情况下憋出来的。
“薑茶,我不知道你对家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在我看来,家,永远都是一个人的避风港,你现在,拥有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避风港,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原来,他把她的忐忑和恐惧都看在眼里。
从来都没有人跟薑茶推心置腹地说过这样的话。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小心翼翼地顾及任何人的想法。
他们是她的避风港,是她的底气。
薑茶知道霍叔是一个值得妈妈託付终身的好男人,可她没有想到,霍家的两个哥哥,也这么好。
“薑茶,把你的顾虑,告诉我,好不好?”
薑茶不敢直视霍竞川的眼睛,晚饭的时候,她甚至还在霍叔面前用了一点儿小心眼儿。
她惭愧。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是,信任一个人的感觉太陌生,正常的父女关係和正常的兄妹关係对她来说,也太陌生。
“我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我自己的心態。”
她瓮声瓮气地说著这样的话,生怕霍竞川生气似的,时不时偷看他两眼。
霍竞川抬起了手。
薑茶下意识地缩著脖子闭眼,她以为他会打她。
熟练地躲避,又不敢躲得太开,更加確定了霍竞川心中所想。
她从前,一定经常挨打吧?
霍竞川的掌心落在了薑茶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髮。
“你高兴就好!”
薑茶错愕地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双温柔的不像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