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阳谷县从沉睡中苏醒。
但今日的苏醒,与往日不同。
一种无形的、带着震惊和兴奋的暗流,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间迅速涌动、传播。
“听说了吗?紫石街那边出大事了!”
“可是武大郎家?我昨日傍晚就听见动静不对,又是撞门又是喊打的!”
“何止!是那西门庆和王婆,伙同潘金莲,要下毒谋害武大郎!”
“天爷!当真?!那武大郎岂不……”
“没死!没死成!被人给救了!”
“谁有这般本事?能从西门庆那恶霸手里救人?”
“就是前几日来的那位海外归客,周奔周先生!住在馆驿的那位!”
“周先生?他如何得知?”
“听说周先生身怀异术,能掐会算!早就看出武大郎有血光之灾!昨日算准时辰,带着人直接闯了进去,正好撞见潘金莲端着毒药要喂给武大郎!”
“我的娘!那可是砒霜!人赃并获?”
“可不是!周先生当场用银针验毒,针尖乌黑!又有卖梨的郓哥作证,亲眼看见王婆从西门庆生药铺拿的药粉!铁证如山!”
“后来呢?西门庆能善罢甘休?”
“嘿!西门庆带着家丁想去行凶,你猜怎么着?那位周先生,看着文质彬彬,动起手来可不含糊。三拳两脚,就把西门庆带来的五六条持棍壮汉全打趴下了!断手断脚,哭爹喊娘!”
“嘶——!周先生还有这等武艺?!”
“何止!听说那西门庆被周先生一番言语,吓得屁滚尿流,当场认栽,连滚带爬地逃出阳谷县了!说是永世不得回来!”
“那潘金莲和王婆呢?”
“潘金莲被周先生赠了银钱,驱逐出阳谷,永不得回。那老虔婆王婆,直接被扭送官府,人证物证俱全,怕是难逃一死!”
“好!好!周先生真是为民除害啊!”
“可不是!智破毒杀案,驱逐西门庆,严惩王婆!这阳谷县,算是去了三大害!”
“周先生真乃义士!当得起‘周义士’之名!”
类似的对话,在阳谷县的各个角落上演。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越传越广,越传越神。
周奔的形象,在百姓口中,从一个神秘海外归客,迅速拔高成为一个智勇双全、身怀异术、为民请命的“周义士”。
馆驿门前,甚至开始有百姓自发聚集,远远指点和议论,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更有一些平日里受过西门庆欺压、或是对王婆行径不齿的商户、百姓,提着鸡蛋、果蔬等物,想要聊表心意,却被驿卒客气地拦在了门外。
馆驿院内,周奔刚刚练完一套活动筋骨的拳脚,感受着体内那奔腾的“伏虎之力”带来的充盈感。
院外的喧嚣和议论,他隐约能听到一些,但脸上并无太多表情。
名声,是一把双刃剑。
能带来便利,也能带来麻烦。
果然,没过多久,一名衙役匆匆而来,躬敬地传达县令的口信,邀请周先生过府一叙,设宴款待。
周奔心知肚明,这是事件馀波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平静地跟着衙役前往县衙。
县衙后堂,酒宴已经备下。
虽不算奢华,但比起馆驿的伙食,已是精致许多。
县令穿着常服,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亲自在门口迎接。
“周先生!快请快请!”
县令拉着周奔的手,态度比之前更加亲热,“先生昨日又为我阳谷县除一大害!本官代阖县百姓,谢过先生了!”
两人入席,推杯换盏,气氛看似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县令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隐晦:
“周先生智勇双全,本官佩服之至。只是……这西门庆在阳谷盘踞多年,其家族在州府乃至京中,也未必没有几分香火情面。此番他被先生驱逐,狼狈而去,怕是……心有不甘啊。”
他顿了顿,观察着周奔的脸色,继续道:“再者,此事虽已了结,王婆也已下狱,但毕竟涉及人命,传扬出去,对本县的官声考评……唉,总归是有些防碍。”
周奔端着酒杯,目光低垂,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心中冷笑。
果然来了。
先是夸赞,然后点出潜在的风险和对他政绩的影响,这是既想示好,又隐隐表达一丝担忧和埋怨,想看看自己的态度,或者说,想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拿出更多“价值”来弥补这潜在的“损失”。
他放下酒杯,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理解和从容。
“县尊的担忧,周某明白。”
他声音平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西门庆不过一丧家之犬,经此一挫,胆气已丧,短期内绝不敢再回阳谷生事。至于其家族,若真有心报复,首要目标也是周某这个始作俑者,县尊只需秉公执法,他们也无从指摘。”
他话锋一转,语气肯定:“至于此事风波,王婆罪证确凿,依律惩处,正是彰显县尊法纪严明、爱民如子之举。些许流言,于考评无损,或反而有益。”
他看着县令神色稍缓,知道自己的安抚起了作用,随即抛出了准备好的“定心丸”:
“县尊对周某多有照拂,周某感激不尽。此前曾言,略通些奇巧之术,或可利民助政。近日偶有所得,或可助县尊充盈县库,惠及地方,稍解钱粮之忧。”
“哦?”
县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的忧虑一扫而空,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先生又有何妙策?快快请讲!”
对于地方官而言,还有什么比能帮他搞到钱、做出政绩更实在的好处?
周奔微微一笑,知道与这位地方父母官的关系,不仅没有因这次事件受损,反而因为自己展现出的“价值”和“懂事”,变得更加牢固了。
他深知,在这个时代,金钱和权力,才是未来事业真正的血脉。
而他现在,已经开始为这条血脉,挖掘最初的泉眼。
“县尊莫急,且容周某稍作准备,明日便可将粗略方案,呈予县尊过目。”
周奔举起酒杯,“周某在此,再谢县尊款待。”
县令心领神会,知道周奔这是要卖个关子,也举起酒杯,笑容重新变得璨烂:“好!好!本官就静候先生佳音!先生请!”
两人酒杯轻碰,各自饮尽。
宴席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起来。
但周奔心中清楚,这阳谷县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因他搅动的波澜,远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