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西门庆带来的家丁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呻吟声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剩馀的泼皮在周奔目光示意下,迅速上前,用准备好的绳索将这些失去战斗力的家丁手脚捆缚结实,堵住嘴巴,拖到墙角,像垃圾一样堆着。
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绳索摩擦的声音。
周奔站在客堂门口,身影被门外投入的光线拉长,笼罩在瘫坐于地、面无人色的西门庆身上。
他没有继续逼近,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却带着千钧重压。
西门庆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绸缎长衫沾满了尘土和污渍,之前的嚣张气焰早已被恐惧碾碎。
他看着周奔,就象看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斗,牙关都在打颤。
他想开口求饶,想搬出靠山威胁,但所有的话语在那双冰冷的眼睛注视下,都化作了喉咙里嗬嗬的怪响。
周奔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西门庆耳中,每一个字都象冰锥,扎进他的心里。
“西门庆。”
西门庆浑身一颤。
“你为一己私欲,唆使他人谋杀亲夫,证据确凿。”
周奔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象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客堂内,“人证,郓哥,亲眼所见你授意王婆取得砒霜。武大郎本人,亦是苦主。物证,”他目光扫向被郓哥紧紧攥在手里的乌黑银针,以及地上那摊碎裂的药碗和泼洒的药汁,“砒霜毒药,银针验明,铁证如山。”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锁定西门庆惨白的脸,缓缓问道:
“按《宋刑统》,谋杀亲夫,主谋者,该当何罪?”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在西门庆脑海中炸开!
《宋刑统》!
谋杀亲夫!
主谋!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代表的只有一个结果——
死罪!
而且是极其严重的死罪!
大概率是斩刑,甚至可能是更残酷的凌迟!
西门庆的额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张着嘴,想要辩解“亲夫”指的是潘金莲谋杀武大郎,他并非直接动手,但在周奔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知道任何关于“主谋”与“从犯”的狡辩都是徒劳!
王婆和潘金莲一旦被抓,绝对会把他这个主谋供出来!
“我……我……”
他喉咙发紧,声音嘶哑得象破锣。
周奔没有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继续施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
“你西门家,偌大产业,在阳谷县盘踞多年,积累下这泼天富贵,不容易吧?”
西门庆瞳孔一缩,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周奔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衣衫,看到他怀中揣着的房契地契,看到他库房里堆积的金银。
“难道要因你一时糊涂,为了一个妇人,”
周奔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匕首出鞘,直刺西门庆最脆弱的地方,“就赌上你自己的性命,赌上你西门家全副家业,让这偌大基业,倾刻之间,灰飞烟灭吗?!”
“为你身边这妇人,”
周奔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客堂内晕死过去的潘金莲,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冰冷,“值得吗?”
“值得吗?”
这三个字,如同三把重锤,狠狠砸在西门庆的心口!
值得吗?
为了潘金莲?
一个虽然貌美,但终究是他人之妻,而且此刻看来已然成为烫手山芋、甚至可能反咬自己一口的女人?
赌上自己的命?
赌上西门家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和地位?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利益计算,在西门庆脑中疯狂交战。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值得!
绝对不值得!
美人再好,也得有命享受!
家业再大,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周奔看着西门庆眼中剧烈闪铄的恐惧和挣扎,知道火候已到。
他给出了最后的选择,也是唯一的生路:
“现在,带着你的人,”
周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滚出阳谷县。”
西门庆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求生的渴望。
“我可暂不报官。”
周奔冷冷道,“但若你再敢踏足阳谷县半步,或再生事端,暗行报复……”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森寒无比,每一个字都象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就等着身败名裂,法场问斩!”
滚出阳谷!
永不回返!
这是放他一条生路,但也是将他连根拔起,驱逐出这片他经营多年、作威作福的土壤!
西门庆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心中充满了屈辱、不甘和愤怒!
他在阳谷县横行这么多年,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还要象丧家之犬一样被驱逐出境!
但是……不答应呢?
看看地上那些被捆成粽子的家丁,看看周奔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想想那根乌黑的银针和《宋刑统》上冰冷的死罪条款……
反抗?
他拿什么反抗?
打又打不过,把柄被捏得死死的,对方还有县令的背景……
留下?
等着对方报官?
然后被锁拿入狱,秋后问斩?
家产抄没?
巨大的恐惧最终压倒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
在绝对的劣势和死亡的威胁面前,西门庆只能咬牙认栽!
他低下头,避开周奔那令人心悸的目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挫败和绝望:
“……我……我走……”
周奔不再看他,对院中的泼皮挥了挥手。
泼皮们会意,上前将那些被捆住的家丁嘴里的布团扯掉,松了绑绳,呵斥着让他们互相搀扶,朝着院外挪去。
西门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甚至不敢再看客堂内一眼,更不敢去管晕倒的潘金莲和瘫软的王婆,低着头,混在家丁之中,脚步跟跄,灰溜溜地逃离了这个让他颜面扫地、险些丧命的是非之地。
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仓惶远去。
院子里,只剩下周奔、武大郎、郓哥,以及客堂内两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女人,和一群敬畏看着周奔的泼皮。
尘埃,暂时落定。
周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知道,西门庆这个地头蛇,算是被暂时拔除了。
但后续的麻烦,恐怕不会少。
他转身,走回客堂。
目光落在晕倒的潘金莲和瘫软失禁的王婆身上。
接下来,该处理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