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妃一来,便好不悲伤地跪在殿门外。
她揪著衣襟,捶著胸脯,哭得泪流满面且又抑扬顿挫。
“臣身侍奉多年,未料竟有今日永诀!”
“若非臣身遭奸人陷害,幽禁冷宫,又岂会连九郎最后一面都不得相见”
“昔日恩宠歷歷在目,九郎,叫臣妾如何度日”
江箐珂在旁瞧著,都忍不住佩服起惠贵妃来。
人能厚著脸皮,虚偽至极到如此地步,也是种能耐。
李玄尧急著入殿去看衡帝,暂未理睬惠贵妃。
大步冲至殿门前,他却突然停下步子。
江箐珂很是理解李玄尧此时此刻的心情。
急著想进去,却又怕进去。
怕进去就看到至亲之人已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怎么叫都不醒。
就像她母亲走的那日。
踌躇须臾,李玄尧压下情绪,挥剑衝破禁卫军的阻拦,强行闯进殿內。
身份使然,江箐珂只能留在殿外等候。
但透过大敞的殿门,她瞥见了那御前太监总管的尸体,躺在一片血泊里。
也隔著薄纱屏风,隱约看到李玄尧跪在塌边,埋头无声痛哭。
“父皇。”
另有一声哽咽从身后传来,引得江箐珂回身望去。
只见乐寧长公主在侍卫的簇拥下,提著溅了血的裙裾紧步赶来。
因丧钟而纷纷赶来的群臣则穿著斩衰麻衣,紧跟其后。
匆匆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和惠贵妃,李鳶便冲入了殿內。
“父皇。”
“父皇答应儿臣,要长命百岁,守著我和景昀的”
殿內终於传出了哭声。
哀音绕樑,文武百官与宫人齐齐跪在殿外,声泪齐下,痛苦之声震动宫闕。
江止所率的千余重骑,与金吾卫、禁卫军夜整齐列队,跪伏在殿院门外。
鎧甲鏗然,齐声慟哭,以拜送大周先帝。
礼部尚书则走到惠贵妃面前,当著护国公以及宗正卿怀王等朝臣的面儿,將衡帝的那道密旨双手呈递给了惠贵妃。
“新帝如今尚在东营,这密旨暂且就由”
想了想,礼部尚书甚为圆滑地改口道:“藺太后代领吧。”
江箐珂终於忍不住了。 “慢著!”
她穿著那身鎧甲,昂首挺胸地朝礼部尚书身前走去,色厉內荏地质疑起密旨的真偽。
“这密旨,谁知是真是假?”
“太上皇已薨,又无法当面对证,保不齐你们就是藉此机会,捏造太上皇密旨,意图谋权篡位。”
话落,江箐珂手中的刺龙鞭如游蛇般甩出,卷缠住那道黄綾密旨,欲要抢过来毁掉。
可惠贵妃却是眼疾手快,抓住要被卷飞的密旨死死不放。
“太上皇密旨,岂能造假!”
惠贵妃起身,凤眸微敛,抓著那道密旨,怒目直视江箐珂。
她目光锋利如刀,气度尊严逼人,已然有了几分太后临朝的威仪。
“字跡、私印、指印,大可派人一一辨明。”
“更何况,你现在又是以何身份,来同哀家质问皇家之事?”
江箐珂无言以对。
已不是李家的儿媳,確实无资格来管李家的家事。
但,这密旨她抢定了。
江箐珂几步衝上前去,欲要从惠贵妃手里硬抢。
可不等她的手碰到那捲密旨,左金吾卫大將军忽然提著青龙偃月刀径直朝江箐珂劈来。
江箐珂敏捷收手,同时狠狠甩了一鞭子出去。
刺龙鞭不偏不倚,正好抽在那老將军的脸上,倒刺刺入皮肤,勾起一串皮肉。
眾人皆怔,讶然失声,只觉那一鞭似是抽在自己脸上般生疼。
左金吾卫大將军捂著鲜血直流的脸,双目圆睁地瞪著江箐珂,气得鬍子翘起。
江箐珂转身站定,微微仰起小脸,神色傲慢地回视著对方。
“连我的鞭子都躲不过,也配当大將军?”
她讥笑道:“你这官职,怕不是靠溜须拍马爬上去的吧。”
被无名小辈挑衅,又被抽了一脸的血,那左金吾卫大將军可谓是怒髮衝冠,红著脸,抡起青龙偃月刀再次朝江箐珂砍来。
可在砍至半空,一枪一剑,同时將其拦挡在半空。
江止和李玄尧同时反攻,將那左金吾卫大將军震得后退数步。
李玄尧收剑,带著一身肃杀之气,踱步行至惠贵妃的身前。
森寒的目光冷冷乜了她一眼后,赶在其他禁卫军和金吾卫赶来前,他直接將那捲密旨夺过,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扔到了一旁。
惠贵妃脸上倒未显露半点惧意。
她身板笔挺,下頜高扬,举止和神色尽享大义凛然之色。
“醒醒吧!”
“太上皇已另立李錚为新帝。”
“李玄尧,你的皇位坐到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