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夜里子时,谷羽和谷俊终於回到了东宫。
二人来到凤鸞轩,便见谷丰坐在殿门前的石阶上,一边喝酒,一边在那儿抹眼泪。
谷俊双手抱剑,走过去,踢了踢谷丰的脚。
他扯唇轻笑,眼中含著几分讥誚。
“这男人让你做的,怎么还哭上了?”
谷丰磕磕巴巴道:“心心心心,心里,难难难难,难受!”
谷俊瞧不起他这窝囊样儿。
“至於吗,为了个婢子?”
谷丰抽了抽鼻子。
“你你你,你懂个,屁!”
“等等,等你,以以以后,媳媳媳妇儿,跟跟跟別別人,跑了,看看看”
谷俊直接打断道:“这种事儿,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言罢,便叫上谷羽一起叩门进了殿內。
二人將大周舆图展开,將今日所查之事一一同李玄尧稟报。
“佰顺鏢局近日接了六趟鏢,其中有两趟已於前两日便出了京城。”
“另有四趟皆是昨日晨间出的城门,走鏢路线皆经过皇陵附近,再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去。”
言语间,谷羽在舆图上分別用硃砂笔勾划出鏢队的路线。
“但从通关文牒上来看,这四趟鏢的终点都不是西延。”
“太子妃具体走的哪条路线,无法確定。”
“酒楼老板娘那边也问过了,並无任何线索。
“只道江大公子每次进她屋子里后,便翻窗从后门出去,到了第二天早上再翻窗进来,然后从酒楼正门出去。”
“为了行这个方便,倒是给酒楼老板娘不少银子,就是不给身子。”
李玄尧提笔,分別在四条路线上写下了谷丰、谷俊、谷羽和谷昭四个人的名字,命他们四人分四路去追查。
若有江箐珂和江止的消息,立刻派人送信来报。
吩咐过后,鹰一般锐利的异瞳仍紧紧地盯著舆图上的四条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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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敲点著。
一下。
两下。
三下
指尖停住,转而隨著视线缓缓移动,最后停在大周运河的那条线上。
李玄尧看著舆图上那个被墨色圈起来的两个字,心里默念起一句话。
【杏吹雪满长洲,水】
“水暖烟轻画里游。”
看著渡口石碑上刻著的“长洲”二字,江箐珂不由地吟出这一句。
成功出逃的第七日,终於能上岸脚踏实地了。
悲伤鬱闷的情绪,还有那无尽的思念,都被新鲜的事物和长洲的春色给挤到了脑后。
喜晴更是欣喜不已,背著行囊,东瞧西望,看著隨处可见的春开得如云似雾,忍不住连连称讚。
“不愧是长洲,儿这么早就开了。”
“这时候,若是在西延和京城,天儿都还凉著呢。”
江箐珂也没心思难过了。
十九岁的少女心性使然,她眉眼弯弯,一脸新奇地打量著周围。
“是啊。”
“这儿的都没见过,比御园开得好看多了。”
喜晴附声。
“小姐真是逃对了,若是困在宫里,这辈子哪有机会坐船,哪有机会看大周的山河,看这水乡小城的好风光。”
江箐珂点头如捣蒜。
男人跟自由比,算得了什么?
游山玩水才是最快乐的。
这异瞳哑巴不好找,两条腿的美男子还找不著了?
待江止將两条马从客船上牵下来,三人便溜溜达达地赏著春色,去城里寻落脚的客栈了。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啊?” 客栈的掌柜问。
“姓宋。”
“宋公子。”
掌柜看了眼江箐珂和喜晴,笑吟吟道:“两间房?”
江止嘴角叼著个狗尾巴草,冷著脸,身子斜倚在高高的柜檯前,將碎银子往掌柜面前隨手一扔,举手抬足儘是地痞之气。
他凶巴巴地看著那掌柜,沉声道:“一间大房。”
江箐珂一听,立马凑上前来,想要两间房。
“不行,要”
话未说完,江止的大手就呼到她的脸上,用力一推,把她整个人推到了一旁。
掌柜的试探地问了句:“这位是公子的?”
江止爱答不理地回道:“夫人,另个是丫鬟。”
掌柜笑了笑,收好银子,交出了钥匙牌,並叫来了客栈小二儿。
“客官楼上请。”
客房门一关,江箐珂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看著江止。
“又不缺银子,干嘛不要两间房?”
“我和喜晴都是女子,同住一间屋子,多不方便?”
江止也不管那事儿,往太师椅上一坐,双腿翘起,搭在旁侧的茶桌上。
“谁知道是不是黑店?”
他拖著声调,云淡风轻地又问:“是命重要啊,还是方便重要?”
话糙理不糙。
江箐珂无言反驳。
这人生地不熟的,屋子里有阿兄坐镇,確实较为安全。
且,若遇到什么变故,三个人也好一起逃。
走到茶桌前坐下,江箐珂抬腿,一脚把江止的腿踹了下去。
“臭脚丫子,往哪儿放呢?”
江止斜勾著唇角,又故意把腿搭了回去,挑著眉头看著江箐珂,就等著她发火儿。
“找抽是不是?”
江箐珂抬腿就又是一脚,然后起身又去捶了江止几拳。
江止不还手,就是坐在那里咯咯地笑。
待江箐珂发泄够了,他似有所感地笑道:“就是这个劲儿,这下对味儿了。”
江箐珂白了他一眼,拿起江止隨手放在茶桌上的文牒和户籍文书。
“宋临。”
“名字起得不错,不过还是江止好听。”
喝了口喜晴递来的茶,江止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等以后回了西延,老子还是改回宋姓算了。”
江箐珂听了,立即表態反对。
“那不行,那我们江家不白养你这么多年?”
“阿兄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
“想改姓,休想!”
江止不爱听这话。
他拧著眉头,借著那脸上的那道疤,衝著江箐珂凶道:“老子爱姓什么就姓什么,要你管?”
“阿兄要是敢改姓,我就再也不理阿兄了?”
江止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抖著腿,装作无所谓的浪荡样儿,顺著江箐珂的话道:“行啊,不理我,那咱俩就断绝兄妹关係唄。”
江箐珂不让话。
“断就断,离了阿兄我还活不成了?”
江止眉头拱起,看著江箐珂,邪肆一笑。
“这话可是你说的?”
美眸左右晃了晃,江箐珂低头喝茶,没搭这儿茬。
江止一瞬不瞬地瞧著她,故意拿话刺激江箐珂。
“怎么著,有种说,没种认?”
“你才没种呢。”
江箐珂不耐烦地回顶了一句,起身,悻悻朝客房门外走。
“我饿了,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