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您听,城上有人喊话。辽军阵中,协将向耶律德光禀报。
哦?我听听。
耶律德光侧耳倾听,将董巍的话听得真真切切。
大帅,对方说绝非空城计,咱们冲杀进去吧!协将兴奋道。
耶律德光反手就给了协将后脑一记耳光。
大帅,末将说错什么了?协将满脸困惑。
别人三言两语就把你唬住了?拓跋弘毅怒目圆视,语气中满是失望。
敌军说不是空城计,你就轻信?幸亏今日是本将坐镇,若由你指挥,大夏的精锐岂非要毁于一旦!
末将糊涂,请将军责罚。偏将慌忙躬身告罪,暗骂自己愚钝。
怎就这般轻易中了敌人圈套?
将军,我军现下该当如何?偏将偷眼望向拓跋弘毅,小心翼翼请示。
总不能一直按兵不动。
拖延越久,辎重损耗越巨,若被宋军看出虚实,岂不白白错失战机?
强攻确非上策,但也不必忧心。本将已有应对之策,定要揭穿宋人把戏,让他们知道我们西夏将士也熟读兵书。拓跋弘毅抚须而笑,显得成竹在胸。
末将谨遵将令。
偏将眼中闪过一丝钦佩。
城上守将听真!
拓跋弘毅扬鞭喝道:这般拙劣的空城计,休想瞒过本将!
若真非空城,此刻就该有军士现身。本将数到三,若见不到人影,便证明尔等有诈!
言毕,他转头对偏将低语:且看,三声之内,城头绝无动静。
所谓三声,不过转瞬之间。
从传令到整军登城,短短三声怎来得及?除非宋军确有防备,否则此计必能奏效。
将军高明!偏将由衷赞叹。
瞬息间便勘破敌计,这般智谋令他心折。
拓跋弘毅傲然昂首。
想骗过本将?宋人还嫩得很!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城楼上,韩琦与参军相顾失色。
三声之内调兵上城?
放眼望去,城头除了他俩连半个影子都没有。莫说三声,就是三十声也变不出人来。
大人,金人根本不信我们啊。参军愁容满面。
这局面当真令人啼笑皆非!
本官也无计可施了。韩琦摇头苦笑。
对方认定是空城计,他却百口莫辩。
可这明明是真心归顺,哪来什么计谋?
看到没有?至今无人登城,必是空城计无疑!城下,拓跋弘毅斩钉截铁断言。
将军明察秋毫!末将险些误了大事。偏将心悦诚服地抱拳。
日后多跟本将历练,自有你的造化。拓跋弘毅捋须轻笑,踌躇满志。
哼,既已识破敌寇奸计,贸然攻城恐非良策。萧云山眸光一凛,当即传令:全军即刻后撤,与主力大军汇合。
萧云山深知此刻进退两难,唯有撤军方为上策。
末将领命。部将抱拳应道。军令如山,大军即刻拔营启程。
报!萧将军,辽军已撤!
站在城头的秦岳望着渐渐远去的敌军旌旗,眉头紧锁。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原本已备好降书,辽军为何突然撤兵?
岂有此理!秦岳一拳砸在城垛上,碎石飞溅。
他清楚此事后果:一旦献城之事败露,必遭灭顶之灾。
可我军确无诈降之计啊。副将面无人色地辩解。
秦岳闻言突然眼前一亮,紧盯着副将道:且慢,诈降之计
启禀圣上,大事不好!高俅踉跄入殿,跪地疾呼。
可是城门有变?赵煦惊得从龙椅上站起。
秦岳那厮私开城门,欲投敌叛国!高俅颤声奏报。
消息传开,朝堂顿时大乱。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此刻惊慌失措,纷纷咒骂秦岳。
待辽兵退去,定要参秦岳一本!
众臣全然忘记,正是他们 军饷导致边防空虚。
御书房内,赵煦怒不可遏,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传旨!诛秦岳满门!
臣遵旨。高俅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正要退下传旨时,忽见一名小太监兴冲冲闯入暖阁。
皇上大喜!敌军撤退了!小太监跪地禀报。
什么?敌军撤了?李煜愣在原地。
前脚刚得报张勇打开城门投降,后脚就听说敌军撤兵?
是何方援军赶到?朕定当重赏!李煜急忙追问。
回皇上,并无援军。是张统领巧用空城计,吓退了敌军。小太监详细禀明。
空城计?
李煜震惊不已。
虽为庸主,倒也读过些兵书,自然知晓此计。
顿时明白过来——张勇开城实为行险招。
这个张勇李煜瘫坐龙椅,长出口气。
如此铤而走险,当真惊心动魄。面对数万铁骑竟敢摆空城,胆识着实过人。
“皇上,是否下旨申斥张统领?”周福低声请示。
作为天子近臣,周福自要为圣上分忧。方才张勇的举动太过冒险,令圣上受惊。
周福心中盘算着要为难张勇一番。
“不必。”
李煜摆手道:“朕要下旨嘉奖。传张勇即刻入宫觐见。”
危急关头,李煜看清了那些平日高谈阔论的臣子——紧要时刻,竟无一人前来护驾。
他们的心思一目了然。
李煜虽恼却又无奈。“刑不上大夫”乃祖制,他亦不能违背。
“臣遵旨。”周福躬身应命。
他明白,从今往后张勇将受重用,只要不犯大错,仕途坦荡。
同一时刻,皇亲贵胄与文武百官也得知敌军退兵的消息。
张勇的一出空城计,竟逼退敌军。
众人松一口气,只要敌军撤退,待各地勤王兵马赶到,危机自解。
然而心神稍定后,众人对张勇的怒火却突然爆发。
此人竟敢擅作主张摆空城计?连招呼都不打,是要吓死人吗?
谁给他这个权力?若计策失败,敌军长驱直入,该当如何?
“张勇藐视君上,必须弹劾!”
“全然不顾皇上安危,若敌军入城,谁能担责?”
“幸好敌军退去,否则灭族都难赎其罪!”
“定要奏明皇上,张勇居心叵测!”
不得不说,李煜朝的文官们,个个手无寸功,上不能保国,下不能安民,唯独结党营私、排斥异己的本事出类拔萃。
尽管无人知晓张勇原本打算,但在众人眼中,敌军确是被他的空城计吓退的。
于是他们只想着张勇罔顾圣驾安危。
说到底,什么忠君爱国?若真在乎天子安危,此刻就该守在御前,而不是躲回府里盘算后路。
果然,等局势稍稳,这些达官显贵又争先恐后入宫,打的都是同一个算盘——
参奏张远图谋不轨,竟敢让圣上置身险境!
张远这一手确实吓破了他们的胆。
秋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青萝看着去而复返的叶秋月,眼中透着疑惑。
元军退了,自然就回来了。叶秋月语气平静。
元军退了?
林青萝听罢,不再多问。
退与不退,对她来说都一样。
既然如此,臣先告退,去向圣上复命。站在一旁的秦松暗自松了口气,向林青萝躬身行礼。
去吧。
林青萝随意摆了摆手。
刚离开驻地,秦松就听说了元军撤退的内情。
原来是张远唱了出空城计。秦松微微点头。
先前他一直在观星阁暂住,虽知城门大开,却也没放在心上。既然已拜入观星阁门下,自身安全自然无忧。
得知张远用空城计吓退元军,秦松心里倒生出几分佩服。
随后,他径直前往皇城。
等秦松入宫时,满朝文武早已到齐。
暖阁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不少低阶官员只能守在门外。
相国!
秦相国!
相国安康!
秦松一路走来,众臣纷纷上前问候。
他神色如常,稳步迈入暖阁。
圣上,秦相国到了。高进凑到宋徽耳边,低声禀报。
快请进来。宋徽闻言,眼中闪过喜色。
被大臣们吵得头疼的他,总算能松口气了。
再者,他也急于知道观星阁对朝廷的态度。
臣秦松,拜见圣上。秦松入内,恭敬行礼。
爱卿平身。
宋徽虚扶示意。
谢圣上。
秦松刚起身,兵部尚书便急切道:相国来得正好!我等正在劝谏圣上严惩张远。
什么?
秦松面露诧异,环视众人道:惩处张远?
他满脸疑惑,心中更是难以理解。
张远明明退了敌军,不但无赏,反而要治罪?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不错!此獠狂妄自大,战时私开城门,险些引元军入城
全赖圣上天威浩荡,震慑城外敌军,才逼退元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吏部尚书神色凛然,振振有词地说道。
这些人的胡言乱语功夫,当真世间难寻。
明明是张远施展空城计吓退辽军,经他们一转述,竟成了周晟天威浩荡,令敌寇闻风丧胆。
还能再离谱些么?
太傅来得正好,此事该如何了结?周晟看向李儒,眼中隐隐带着得意。
被臣子们这般奉承,他竟真以为是自己威震四方。
莫非辽军当真惧怕朕坐镇京城,才不敢贸然进犯?
李儒揣摩圣意,当即了然于心,稍作思索道:陛下,容臣禀明一事。
何事?周晟问道。
臣今日已与缥缈阁二阁主会面,商定盟约。对方应允联姻之请,愿迎娶两位公主。
当真?周晟喜上眉梢。
陛下!太傅!此刻当议军国大事,岂能谈论江湖闲杂人等?户部尚书突然出列,满脸浩然正气。
大胆!李儒厉声呵斥,随即转向皇帝奏道:另有一事,缥缈阁已允诺,恭请陛下出任缥缈楼名誉楼主,臣则任普通执事。
缥缈楼名誉楼主?甚好!李爱卿办事得力。周晟龙心大悦。
此言如同霹雳,震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什么?天子竟屈尊加入江湖帮派?更令人惊骇的是,堂堂太师仅位列缥缈楼执事之职?
李儒这等重臣,竟也只是区区普通执事?
众臣相顾失色,恍如梦中。
陛下乃万乘之尊,岂能自降身份与草莽为伍!这成何体统——户部尚书再度进谏。
话未说完,周晟已勃然变色,拍案怒喝:来人!将户部尚书拖下去就地正法!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皇帝彻底暴怒。
先前庞统之事,险些毁掉与缥缈阁的盟约。如今好不容易攀上这棵大树,江山可谓稳如泰山——他既为阁中高层,又是阁主岳丈,权势岂容质疑?
这等良机,绝不许他人破坏!
尤其这位户部尚书,言辞间对缥缈阁百般轻视,若被阁中知晓朝臣如此无礼,实在有损威仪。况且这般说辞,显然没把君威放在眼里。
陛下三思啊!大周从未有此先例,律法尚且优待朝臣,何况株连九族?听闻周晟要诛户部尚书九族,满朝官员霎时跪倒一片。
庞统之死他们漠不关心,毕竟此人与他们素来不睦,全凭阿谀奉承得势,如同皇家走犬。但户部尚书与他们俱是同僚,怎能遭此毒手?
陛下,臣自问赤胆忠心,陛下何至如此?户部尚书匍匐在地,悲愤交加。
忠诚?你们当真以为朕不知道那十万空饷的勾当?周煜听到这个词,眼中怒火更盛。若非这些蛀虫侵吞粮饷导致守备空虚,怎会让戎狄在城外肆意横行?
满朝文武霎时鸦雀无声。
十万空饷是六部共同经手的秘密,皇上怎会知晓?
定是程远走漏风声!
程远老贼,竟敢揭破这桩隐秘,真是嫌命长!吏部尚书暗自咒骂。
但他并不慌张,即便周煜知情又如何?难道真能革除他们官职?何况朝中上下都是自己人,换谁上位都无差别。
启禀陛下,程远带到。
侍卫统领进殿禀报。
周煜面色阴沉似水。
原本舒畅的心情,早被这群臣子搅得一团糟。
微臣程远,拜见陛下。程远进殿看见满朝公卿,立即伏地行礼。
免礼。周煜微微抬手。
谢陛下。
程远刚起身,礼部侍郎便出列奏道:陛下,程远欺君罔上,臣请诛此逆臣!
请陛下明鉴!此贼置江山社稷于险地,十恶不赦!
臣附议!
礼部侍郎话音刚落,大殿内九成官员齐刷刷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