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头,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没有抵达眼底,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想什么呢,当我是什么大财主啊,我也要靠这个厂子生活,怎么能送你,我只是希望以后你能独当一面,可以替我管理它,而且我相信你的能力,你甚至可以做得比我好。”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了一些。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提升自己的调香水平,等你打出自己的名气之后,钱自然就会挣到,别被眼前的小利迷了眼。”
许星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要离开了呢。”
“我离开什么,没教会你之前我不能走啊。”
白落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小瓶香水,她它们递给许星辞,“我这儿还有两份作业,三天之内给我调出一模一样精准的配方。”
“啊?三天?”
许星辞接过两小瓶香水,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上次那一个配方我就弄了五天,现在两个配方,那我这三天就得住在实验室了。师傅,您这也太狠心了吧!
白落被他夸张的样子逗笑了,眼睛弯了弯,只是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她转过身,看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可她的心中却象是笼罩着一层阴影。
昨天晚上,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当年的真凶,为白家报仇。
可她也清楚,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路,那些凶手既然能有能力灭掉整个白家,自然也不会放过她这个假死的漏网之鱼。
只要她的身份暴露,她很可能哪天走在路上就会遭遇不测,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家除了顾爷爷,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顾爷爷现在已经病重,对方应该不会对这样一个时日无多的老人下手。
至于顾家其他人,她根本不会管。
只是现在这个便宜徒弟许星辞,却渐渐成了她的牵挂。
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太象那个在白家灭门案中遇害的表弟;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师徒相处,他的热情和笑容象一缕阳光。
让她有了这份师徒的缘分。
许星辞还在对着两瓶香水唉声叹气,琢磨着该如何精准控制用量时,白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实验室里的宁静。
那震动声很轻,白落瞬间停下了整理香料瓶的动作。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一瓶深绿色的迷迭香精油瓶盖上,冰凉的玻璃触感通过指尖传来,却没能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半分。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掏出手机时,目光扫过来电显示的瞬间,瞳孔微微一缩,竟然是顾母——唐忆翠?
白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原本舒展的眉心拧成一道浅浅的纹路。
她侧过头,看向还在对着配方纸发愁的许星辞,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先继续琢磨配方,注意观察香料的融合度,我出去接个电话。”
许星辞抬起头,正好看到白落转身的背影,她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些,白色工装的衣角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轻微的弧线,象是在逃离什么。
他心里纳闷,却还是乖乖点头:“好的师傅,您放心,我肯定仔细弄。”
白落快步走出实验室,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茅气息,那是清洁工人早上刚用过的清洁剂味道,平日里觉得清爽,此刻却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推开半扇窗,微凉的风涌了进来,拂过她的发梢,才稍稍压下心底的烦躁。
她按下接听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伯母,有什么事吗?”
“妈”这个称呼,她曾经叫了三年,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的习惯,此刻突然改口叫“伯母”,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电话那头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静得能听到电流的“滋滋”声。
过了好一会儿,唐忆翠的声音才传过来,依旧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平静,不带丝毫温度。
“今天晚上你来老宅一趟吧。”
白落的心猛地一沉,第一个念头就是顾爷爷的病情。
上次她离开顾家时,老爷子就已经病得很重,要不是顾时衍及时找来专家,顾爷爷差点儿就没命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是爷爷的病情有反复吗?”
“没有,老爷子还那样。”
唐忆翠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理所当然。
“是时薇今天晚上回来,大家在一起给她接个风,办个接风宴,你需要参加。”
“我已经和顾时衍离婚了,没必要参加了吧。”
白落的声音冷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抗拒。
她好不容易从顾家的泥潭里挣脱出来,只想安安心心打理自己的香水厂,再也不想和顾家的人和事有任何牵扯。
那些虚伪的应酬、刻意的讨好,她已经受够了。
“你现在还得保密一段时间。”
唐忆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
“时衍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所以时薇的接风宴,你这个做嫂嫂的怎么可以不参加?就算你不为顾家的脸面考虑,你总不想老爷子起疑导致病情恶化吧!”
这句话象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戳中了白落的软肋。
顾爷爷是顾家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当年她在顾家孤立无援,是老爷子一直护着她,给她温暖。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让老爷子担心,甚至影响病情。
白落紧紧咬着下唇,牙齿用力地碾压着唇瓣,直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才缓缓松开。
心底的挣扎像潮水一样涌起又落下,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好,这次我可以参加,但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只有一声轻哼,然后便是电话挂断后的安静。
白落握着手机,站在窗边,微凉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她眼底的落寞。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就象顾家带给她的回忆,带着刺痛,却又无法彻底割舍。
“师傅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是你前夫?他敢骚扰你,我替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白落一跳。
她转过身,看到许星辞正站在走廊口,脸上满是焦急,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愤不平。
他刚才在实验室里隐约听到了一些对话,虽然没听清具体内容,但看到白落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是有人让她受委屈了。
白落看着许星辞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暖,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些许。
她勉强牵了牵唇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象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舒展不开。
“不是他,没什么事,就是有事也与你无关。”
她顿了顿,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严肃。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尽快成为一个合格的调香师,别总操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许星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白落抬手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离下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白落脱下实验时穿的白大衣,叠好塞进许星辞怀里:“我有事早走一会儿,你做实验的时候一定注意安全,酒精灯用完记得及时关掉,香料瓶也要盖好,别让香气串了。”
“师傅,你放心吧,我肯定注意。”
许星辞点点头,看着白落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的手臂渐渐收紧,将怀里的白大褂抱得越来越紧,接着将脸埋进去用力地吸了吸。
再抬起头,刚才还带着焦急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在他的眸子里翻涌着。
白落走出香水工坊,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她提前下班,是为了给顾时薇买份礼物。
虽然她心里不情愿参加这个接风宴,但顾时薇毕竟算是她名义上的“妹妹”,而且这次宴会肯定会来不少海城的上层人物,她空着手去,不仅会让顾家没面子,也显得自己不懂礼数。
她开车来到市中心的奢侈品商场,这里装修豪华,明亮的灯光照亮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她沿着柜台慢慢走着,目光在各种珠宝、首饰、包包上扫过,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
顾时薇从小就眼光挑剔,普通的礼物肯定入不了她的眼。
走到一家珠宝店门口时,橱窗里的一条项炼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条珍珠项链,圆润的珍珠泛着淡淡的光泽,中间坠着一颗小巧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铄着幽蓝的光芒,既不张扬,又显得优雅大方。
白落停下脚步,看着那条项炼,微微眯了眯眼。
她推开珠宝店的门,店员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女士,请问您需要什么?”
“我想看看橱窗里那条珍珠项链。”白落指了指橱窗。
店员将项炼取了出来,递到白落面前:“女士,这条项炼是我们新款,珍珠是精选的淡水珍珠,蓝宝石也是天然的,非常适合送给年轻女性。”
白落刚要伸手接过项炼细看,结果一只手却在她之前将那条项链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