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诧异审视,随即怀中取出“如朕亲临”金牌。
“微臣遵命!”
不请圣牌便不听话?
“妙锦在此稍候。”
“恩!”诏狱深处倒不必忧心声响外传。
不多时布置妥当,那血人讥讽道:“白费心机,休想从我这儿得到半分消息。”
“为何不自尽求死?”
“入得诏狱仍存侥幸,看来幕后之人非同小可。”
侏儒瞳孔骤缩!
朱允熥安排妥当,令其正对梁上孔洞。
“意欲何为?”侏儒惶然。
四周蓦然寂静,唯能仰视梁柱无所见物!
“喂!来人啊!都死绝了不成?不是要拷问么?”
惊惶渐噬心魄。
梁上水珠于瞳孔中缓缓凝聚,愈涨愈大,摇曳不定,其心神随之剧颤!
此乃后世闻名的水滴之刑。寂静中将不安如水滴般放大,待水珠坠下……
蒋??与朱允熥立于门外,满腹疑窦:“殿下此法能成?区区清水何惧之有?”
“水滴击额有何威力?莫非不曾经历雨淋?”
“还是看卑职手段,将其琵琶骨生生扭断拆下!”
“保管……”
“啊——!”
凄绝惨嚎自牢房迸发,众囚犯皆引颈探看。
纵是待决死囚亦觉生之可贵。
“怎么回事?”蒋??惊诧望去,但见那侏儒在椅上疯狂踢蹬,显然已陷极度恐慌。
又一滴水珠在头顶缓缓凝聚,逐渐胀大!
重压之下心跳如擂,寂静中恐惧凝结。
啪!
水珠坠落,心胆俱裂,恐慌轰然爆发!
颅顶若遭重击,绝望哀嚎再度响彻牢狱!
“啊——!”
“我招!全招!快放我出去!”
蒋??瞠目结舌。怎会如此?诸般酷刑无效,竟被……
一滴清水?
“殿下,他愿招供,可要入内审讯?”
“不,稳妥为上,再候一滴。”
听闻五滴便可夺人心魄。
水珠复聚,侏儒癫狂嘶吼:“我招!快放我出去!快啊!”
缚索中拼命挣扎,双目血丝密布,眼见水珠渐巨,恐惧更甚!
静室中唯闻沉重喘息。
啪!
“啊——!”
惨嚎再起,连人带椅翻倒在地,目光涣散口涎横流,裤裆尽湿,显已魂飞魄散。
朱允熥清冷嗓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淅:
“说,人在何处?主使何人?”
“在……乌衣巷尽头……”
“主使……是……”
翌日,应天皇宫。
朱元璋身着绛红龙袍端坐龙椅,连日政务得解令他神色稍霁。
“允炆,清明祭祀太子与皇后之大赦事宜,办理如何?”
朱允炆疾步出列:“皇祖父嘱托,孙儿岂敢怠慢。”
随即目视李复,李复慌忙跪呈名册:“陛下,赦免名录在此。”
宋和转呈御案,朱元璋略一浏览:“咱本不愿让这些奸恶之徒沾沐皇恩。”
“然皇后与标儿素来仁厚,此举权当为他们积福。”
“盼他们在九泉之下少骂咱几句。”
正欲执朱笔批复,忽而双手微滞,瞥见立于丹墀前的朱允熥袖袋鼓胀,不禁莞尔——这孩子不知又备了多少奏本。
熥儿这般少年老成,未免过于持重!
持重?
朱元璋搁下朱笔,信手翻阅名册。至中页时,忽见一个刺眼名讳。
唐安。
此人
其后尚有数人,朱元璋眉峰骤蹙:“宋和,取杭州知府奏本来!”
“遵旨!”
赦免名录与杭州奏章两相对照,真相立现。
朱元璋勃然震怒,一脚踹翻御案,奏折哗啦散落满地。
“作何解释?”
“尔等告诉咱,这作何解释!”
朱允炆扑通跪倒,战战兢兢:“皇祖父,何事震怒?”
“你还有脸问咱?”
“给咱睁大眼睛瞧仔细!”
暴怒中将两份奏本劈头掷向朱允炆。朱允炆从未见祖父如此盛怒,浑身抖若筛糠,颤手拾起奏本,但见“唐安”二字上朱批犹鲜——杭州知府所列奸商名录中,此人赫然在目。
朱允炆仓皇向后翻阅,发现此次缉拿的所有商贾竟皆在赦免之列!
“这这”
“皇祖父,孙儿实不知情!”
朱元璋夺回奏本直指其面:“给咱看清楚这是何物!”
“说!”
“是”朱允炆只觉天旋地转,“是孙儿印章。”
“既钤印信,还敢推诿不知?咱想起来了,你素与江南商帮往来甚密,莫非欲借此赦免奸佞,纵其重返杭州再续财路!”
朱允炆叩首如捣蒜:“皇祖父明鉴,孙儿孙儿仅粗略过目,实未察觉名单有异。”
“彼等所犯乃十恶不赦之罪,孙儿身为皇裔,岂敢逆天行事!”
“求皇祖父明察,明察。”
额间已现青紫淤痕。
朱元璋心绪稍缓,信其未细阅全册,然交代之事竟如此敷衍!
对此孙儿评价立时低垂三分。
森冷目光转向跪伏殿中的李复,龙袖猛拂:“从实招来!”
“受何人指使?”
这这
李复自朱元璋翻阅后册便知不妙,冷汗浸透朝服,战栗不能言。
岂料真有人逐页核验!
追悔莫及。
“这些判了斩立决的囚徒,竟敢列入大赦名册!”
“咱明令仅赦轻罪囚犯,怎的?”
“鱼肉乡里、侵吞国库之徒,也算小恶么?”
“当真狗胆包天!!”
暗幸效仿熥儿多留了心眼,否则
若朱笔一批,纵虎归山,天威何存?
更甚者,前脚判斩后脚赦免,长此以往,大明律令岂非形同虚设?
“蒋??听令!”
“微臣在。”
“将这逆臣押入诏狱,严刑拷问,务必揪出幕后主使!”
锦衣卫?
李复疯狂叩首:“陛下开恩,臣愿招供!”
“是是户部尚书赵勉公子,赵中来。”
朱元璋倏然转身逼视赵勉,赵勉惶然跪地:“陛下,臣臣实不知情。”
“逆子竟敢如此妄为,臣管教无方,臣”
“是否牵连于你,自有分晓!”
“熥儿!即刻率蒋??赴赵勉府邸,将那个孽障缉拿归案。”
蒋??窥朱允熥神色,急奏:“陛下,臣尚有一案禀报。”
“何事?”
“今日京师连发奇案,竟有三名幼童留衣岸畔,投河自尽。”
朱元璋讶异:“咱昨日散步亦见类似情形,有何蹊跷?”
“实则非孩童自尽,亦非本尊!”
“乃一侏儒诱拐幼童后,身着童衣引家人至河岸,故意弃衣假作投河。”
“制造溺亡假象。那侏儒早已潜游远遁!”
“待家人悲恸绝念不再追查,便可肆意贩卖孩童。”
“更甚者断其手足,充作乞儿行乞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