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是村里的老民兵李海生,脸上刻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手里扛着把和刘明哲同款的56式半自动步枪,枪托抵在田埂上,裤脚还沾着晨露。
他和刘明哲算不上多熟络,但常在村口碰见,也算认识这号人。
见刘明哲肩上也扛着枪,声音带着点晨起的沙哑:“刘知青这是要进山?队部刚定的猎人身份,这就迫不及待要露一手了?”
“海生叔,我想着先去外围转转,熟悉熟悉山路,顺便看看能不能碰着些野物,总不能占着猎人的名分不干活。”刘明哲笑着回话,目光扫过李海生身后两个年轻民兵。
一个正低头擦着枪上的露水,另一个手里攥着根柴刀,刀刃上还沾着点泥土,显然是刚巡逻完庄稼地。
李海生往山里方向瞥了眼,眉头轻轻皱了下,压低声音叮嘱:“这两天巡逻时,在西边山坳见着新鲜的野猪脚印了,比巴掌还大,估摸着得有百十来斤,你可得当心点,别往那边凑。”
“要是真遇上了,别硬拼,你手里这枪我知道,王桂兵退下来的那把,膛线磨得厉害,准头不行,打不着要害反而惹麻烦。”
旁边擦枪的年轻民兵抬起头,跟着搭话:“是啊刘知青,你不如先打些野鸡、野兔练练手,风险小还能解馋。”
“说起来前几天傍晚,我们还见着一只狍子在玉米地边上晃悠,那家伙长得壮实,就是跑得贼快,跟阵风似的,你要是想打狍子,得提前在它常走的道上设陷阱,光靠追可不行。”
他们虽说不是正儿八经的猎人,但常年在山边巡逻,见多了野兽踪迹,也都懂得些打猎的门道,说的都是实在话。
刘明哲心里清楚,自己有系统给的猎人经验,应付这些不在话下,但面上还是摆出谦虚的样子,点头应道:“谢李叔和哥几个提醒,我都记着了,肯定不往深了去,就在外围转,真遇着大家伙,我第一时间往回撤,绝不逞强。”
李海生见他态度实在,心里放心了些,抬手指了指山路旁的一条小岔道。
那岔道隐在几棵老榆树后面,地上隐约能看见踩出来的浅痕:“顺着这条道走,往里走个百十米就是片松树林,松针厚,底下常藏着野兔、山鸡,没什么大型野物,你可以去那边试试手。”
“好嘞,谢李叔指路。”刘明哲道了谢,调整了下肩上的枪带,顺着那条小岔道往山里走。
望着刘明哲远去的背影,之前低头擦枪的李二柱直起身,手里还攥着块擦枪布,挠了挠头问道:“海生叔,你说这新来的刘知青,真能打到猎物吗?”
旁边的王世贵撇了撇嘴,把柴刀往背上一扛,语气里带着点不看好:“害,我看难!估摸着是不想在地里晒着受累,才想着来山里碰运气的。城里来的知青,哪懂什么打猎,别到时候野物没见着,再迷了路或者遇上野猪,反倒得我们去救。”
李海生眉头皱了皱,没接他俩的话茬,只是沉声道:“你们俩咋跟村里老娘们似的,背后碎嘴子什么?人家敢接下猎人的活,自然有几分底气。”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没多少底。
打猎这事儿,可不是光有胆子就行,得懂野兽习性、会看踪迹、能找时机,靠山屯守着大山这么多年,也没出过正经猎人,就是因为这活儿太考验本事。
但他又想起前几天家里老婆子念叨的话:“村西头那个刘知青,干活倒是实在,不象其他知青那样偷奸耍滑,扛麻袋、挖地垄,一点不含糊。”
这刘知青干活是把好手,可干活和打猎是两码事,力气大也未必能打着野物。
李海生往山里瞥了眼,晨光通过树梢洒下来,岔道早已被密林遮得看不见踪影。
他收回目光,拍了拍手里的枪:“别瞎琢磨了,巡逻的路还没走完。”
李二柱和王世贵应了声,不再议论刘明哲,跟着李海生往村子东边走去。
脚步踩在田埂上,清脆的脚步声里,还夹杂着两人小声的嘀咕。
他们心里还是觉得,这刘知青大概率是白跑一趟,想打这正经野物,难喽。
而此时的刘明哲,已经钻进了松树林。
脚下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晨露打湿了鞋面,林间弥漫着草木和泥土的清香。
他放慢脚步,竖起耳朵,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四周的痕迹,一场无声的“搜寻”已然开始
松树林里静得出奇,只有脚踩松针的沙沙声和偶尔掠过枝头的鸟鸣。
刘明哲放慢脚步,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地面、灌木丛和树干基部,猎人经验让他对踪迹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可连续搜寻了近两个小时,别说野兔、野鸡的影子,连新鲜的三瓣形足迹、啃咬过的树皮痕迹都没见着。
他靠在一棵老松树上歇了歇,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这松树林看着适合藏野物,可许是前几天下过一次雨,痕迹被冲得干净,又或是野兔都扎堆去了食物更丰富的地方。
虽然有些失落,但掂量了下肩上的老枪,心里倒是没急。
打猎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是太容易,也显不出猎人经验的金贵。
正打算转身往民兵提过的山谷边缘去碰碰运气,眼角馀光忽然瞥见右侧十米外的一片榛子丛动了动。
不是风吹草动的摇晃,而是带着点刻意压低的、试探性的动静。
刘明哲瞬间屏住呼吸,缓缓放下枪托,身体贴紧树干,只露出半只眼睛往那边瞄。
他没急着举枪,而是先观察周围的环境,那片榛子丛长得茂密,底下铺满了干枯的落叶。
过了约莫半分钟,只见一只灰褐相间的野兔慢慢从丛中探出头来,两只长耳朵警剔地竖着,鼻子不停嗅着,似乎在确认安全。
它体型不算小,估摸着得有三四斤重,正是冲着地上散落的几颗榛子来的。
想来是刚才刘明哲脚步声太轻,又借着树干遮挡了气息,这野兔才没提前受惊。
刘明哲心里一喜,却没动声色,毕竟是第一次,即便觉得有把握,还是向着对方再靠近点,确保能锁定要害。
他弓着腰,踩着厚厚的松针,几乎是贴着地面缓缓挪动。
每一步都轻到极致,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
野兔的注意力全在榛子上,偶尔抬抬头张望,也没往树干这边细看。
直到距离拉近到五米左右,刘明哲才猛地停下脚步,迅速举枪瞄准。
他眯起眼睛,刻意校准了老枪膛线磨损可能带来的偏差,准星稳稳落在野兔的头部与胸腔连接处,这个位置是要害,哪怕枪有点不准,也能最大概率一击致命。
手指轻轻扣住扳机,凝神静气间,林间只剩下野兔啃咬榛子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