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歆听话地没有挂断电话,用完好无损的手支撑着自己起身,拖着伤痛的躯体,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切身实地的触碰感,让她终于又回到了真实的物质世界,刚才的那些画面,都是在梦里看到的虚拟的,不真实的内容。
从一开始震惊的麻木,到痛苦和恐惧,到现在,文可歆对事情的认知,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丝滑进入到了下一步,否认。
梦都是假的,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她的那些什么和杀人凶手梦境互通也都是假的,科学家能研究出梦本身到底是什么,科学都没法说准的事情,她为什么就非要觉得自己梦到的事情就一定是真实世界呢?
文可歆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洗脑,梦都是假的,肯定是她前几天,在鉴定中心做的案子,有些影响了她,所以才会有这些不正常的梦,梦都是人思想的投射。
人已经懵得开始给自己找借口了。
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她太过思念父母了,那张照片是她自己依照妈妈在记忆中的面貌,幻想出来的,她年轻的时候的模样,肯定是这样。
另一张她的照片,是她自己发在社交媒体上的,她梦见也很正常,因为这就是她的自拍照。
至于那个男人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自己被施易拒绝了之后,潜意识里对自身魅力的曲折表现。
施易不喜欢我,自然有别人喜欢我。
试图把自己说服的同时,调动的神经元细胞里,也暗暗埋藏了另一种声音。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梦到的就是凶手。
‘那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并且还有你和母亲的照片。’
‘一切都是真的,假不了。’
‘你能否定这个梦,但你否定不了别的梦。’
‘胡晓娟的梦,肥宅大侠的梦,还有那几个被囚禁的受害者,你能够否定一切吗?’
‘都是真的。’
“都是假的!”
她用力地朝空气大喊,想要拼命地把体内和自己唱反调的那个人踢出去,却吓到了正在开车的施易。
“你没事吧?小文?你还好吗?你什么都别做,我还有十分钟,你冷静一下,什么都别想,我很快就到”
问题是她没有办法什么都不想,她的脑子自己会转,她的脑子自己会跟自己辩论,她要疯了。
“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什么都不想去想,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命令我的脑子不去想,我不知道,我好象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在劝说自己,刚才的梦是假的,但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我好乱,我想把我的脑子敲掉,敲破了,敲坏了,是不是就不会去想有的没的了”
“你先别冲动,你”
时间和空间上都存在距离的人,除了给出这个建议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的情况下,他光是从文可歆带有哭腔的无助语气里,已经最大程度地能体会到她有多痛苦。
多说怕多错,他真的害怕文可歆会对自己下死手,这时候承认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她需要的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
刚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红肿的眼睛,和咬得发红的嘴唇,文可歆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现在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很明显现在没有,她自己也不是学心理学的,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让不停运转的大脑,换一个思考的内容,最好放空。
手机通话占线,电视因为会反光,已经被施易整个包起来了,娱乐的路子走不通。
她想到了另一个方法,“我要去你房间看你的毕业照,我要让我的大脑换个思路。”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被突如其来的转变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很快接受了,“好,去吧,想看什么都行。”
有没有主人的同意,文可歆反正都要进去的。
虽然有点没有边界感,但文可歆莫名地觉得,只要她想看,施易一定会同意的。
没有为什么,她就是知道,施易不会轻易对她说不,除了和她处对象。
事实上施易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转移思路的工具人,一想到她要进入施易的书房,脑海中关于刚才那些梦境真假,照片真假的念头,一切都消散了,只剩下对施易过去的探究欲望。
三室的屋子,在一个单身独居男人的设计下,分成了卧室、书房和一个健身房。
说是书房,其实就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墙柜子的书和文档盒。
玻璃柜透出后面的书和文档盒各占一半。
书都是一些刑侦、科学、心理、罪案记录和一些警队传奇人物传记,偶尔夹杂基本悬疑小说。
高低错落,五颜六色。
相比之下,文档盒就很统一了,一样的黑色,一样的大小,和黑色的柜体融为一体。
文档盒侧边都写上了标记,包括时间地点和案件大致的内容,最早的时间从2001年开始到最近的上个月。
文可歆有些好奇,对着手机问道,“案件记录不是不能带出警局吗,你书房里这些文档盒,不算违规吗?”
“都是我自己在结案之后,自己凭借记忆手写的记录和总结,没有从警局带出来。”
老实交代的声音从手机里一板一眼地传出来,文可歆能够想象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施易一定是板着脸的表情。
看到最早的2001年的文档盒,居然没有按照时间排序放在最高的地方,而是放在了第三排,不由自主地取下。
只因为文可歆出生在2004年,这个案件发生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摸着他苍劲笔迹写的‘2001入室抢劫杀人案’,文可歆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她和施易之间的年龄差有多大。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翻开文档盒,映入眼帘的第一个词,是画了圈的三个大字,‘许宜歆’。
再仔细一看,前后文的内容,‘报案人许宜歆是本入室抢劫杀人案的唯一幸存者,本案死者分别为她的父亲许大海,和她的母亲钱宜。’
耳边恰时响起手机中传出施易的声音,“你别看那些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