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文可歆的内心就不停地给自己做比较。
和上次来这里对比,身份还是一样,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客人’,但心境不一样了。
上次是施易扶着她走到门口,这次她本来想和刚才一样,自己独立地摸索出一条道路。
但是沉下心来,还是不能被情绪太过左右自己的想法。
扶着走路,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
既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是由她文可歆自己说出口,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之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
她等施易给她打开了车门,扶着她落车,“谢谢你,施警官。”
这个称呼一说出口,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复仇的爽感。
还是回不去的,文可歆可以外表假装相安无事,但心底里的波涛汹涌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施易故意的,上次她的手只是搭在了施易的手腕上,这次施易把她的手,握在了手里。
于是文可歆才能感受到,在她说完后,施易的手稍稍收紧了力度,拉着她的手下压了半厘米,随后又很快放下,换成了共撑一把伞的搂肩姿势。
落车的地方,到电梯大堂,只有短短的几步,耳边的呼啸不曾停止过,但真正落到文可歆身上的雨滴屈指可数。
文可歆再次不吝啬自己的客气,“谢谢。”
闭上的双眼自然看不见施易收缩的眼框肌肉和瘪下的嘴角。
这是这几个小时里,他们共乘的第四趟电梯,每一趟,文可歆的心境都毫不相同。
从心怀春意情窦初开的少女,到现在逐渐学习怎么放下的客气‘证人’,一天之间,文可歆给自己的心理年龄默默地加之了八岁。
五岁太少,十岁太多,加之八岁之后刚好卡在二十九岁的边界线。
出电梯到施易家门口的距离不长,文可歆考虑了一会儿,如果自己强行走,说不定会摔倒受伤,那才是真正给施易添麻烦的事。
当务之急当然是让快点结束安置的过程,让他回到公安局里,解救更多受害者。
所以她抬起右手,“这段路可能要麻烦你了,施警官。”
每次说出这三个字,她的脑海中都会获得一段精神胜利法的结算奖励,那就是微微抽搐的心痛。
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恰到好处的伤心,和施易或许会难过的提前预判,让她上瘾。
不知道施易是怎么想的,这次依旧是用自己的手,牵起了她的右手,带着她走回自己家。
预想之中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居然被施易牵着走了有一分钟,每一步都很慢,堪比蜗牛。
开门的时候,施易也没有松开文可歆的手,而是放下手中的伞,解放另一只手,识别指纹锁,然后牵着她,走进了自己家。
他径直带着文可歆走向沙发的位置。
“不需要换鞋吗?”
她听见施易的声音就在她右耳边响起,“你先坐着,我来给你换鞋。”
“好的,那麻烦你了。”
文可歆顺从得要命,但是施易知道,这代表着疏离。
他单膝下跪,单手握住她的娇贵,换上了准备好的拖鞋。
换鞋的动作被他放慢,比他手腕还细的脚踝,没多少肉,都是骨头,也轻得要命。
在文可歆看不到的面前,他极尽所能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懊悔,他甚至希望文可歆还不如干脆像车上一样对他恶语相向,也不要象这样,刻意疏离。
没人知道的心底深处,他早已成为了对女王臣服的骑士。
换好了,他以低姿态昂首望向文可歆。
“我去把镜子和玻璃封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下。”
“好。”
面前没有表情的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失望就这样爬上了他的面庞。
全部都整理好了,施易确认了一下家里还有不少食物和干粮,就算这几天他不回家,文可歆也能自己活得好好的,稍微放心一点。
十三岁的年龄差,他一直把文可歆当成小孩当成妹妹看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里出现的不再是孩子气的小文,而是一个能照顾好自己的成年人,同时也是一个充满了魅力的女人。
毫无异味他喜欢上了文可歆,只是出于很多原因,他没有办法接受她的表白。
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现在要做的,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接受他们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只能成为限定时期的‘室友’,其馀时间,他们会是曾经互相动心的陌生人。
考虑到台风强势登陆,施易翻出了胶带,对窗户都进行了贴条处理,并且把阳台的洗衣机也搬了进来。
全程文可歆就这样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屁股一动不动,就算后背有些痒了,也一点都不动弹。
反倒是想通过深刻感受这份瘙痒的来源和模式,来降低对神经的刺激程度。
撕扯胶带的声音在客厅的空间中回荡,让她想起家里,两处房屋都没有做任何抵御台风的准备。
她这个情况已经没办法再回去了,可是找施易的话,好象又有点过于麻烦他。
毕竟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可以不停地麻烦的关系了。
还没想好要怎么解决,施易已经都处理好了。
“镜子都处理好了,厨房里和冰箱里都有吃的,饮用水也有几箱,应该够一个星期的量,我走之后,你可以拿锅碗瓢盆接些自来水,防止到时候停水,停电的话,我等一下把充电宝和蜡烛都拿出来,我这几天大概不会回来,有什么事你可以联系我,如果不想联系我的话,联系洛林和小李也是一样的,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照顾好自己。”
几句嘱托的话,被他说出了遗言的错觉。
站在文可歆的角度,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她肯定会对施易说一句,她会照顾好自己,让他注意安全,她在这里等他回来。
可是现在,她说不出口,哪怕正常的陌生人也能说的,没有任何偏向含义的话,她也会觉得自己开口之后,味道就变了。
所以干脆不说。
就这么闭着眼睛,等门口处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她才重新睁开眼睛。
叹气的同时,整个人从紧绷的坐姿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