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这片死寂的，除了黄沙和枯草便再无他物的荒漠，韩阳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这不对啊……”他喃喃自语。
铁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四周闪铄了几下，以远超韩阳理解的速度，将方圆百里内迅速探查了一遍。
几个呼吸后，他重新出现在原地，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凝重：“没有。方圆百里，没有任何人类活动残留的痕迹，没有建筑废墟，没有阵法波动，甚至连一丝血腥气或怨魂残留都没有。”
干净的……就象这里从来就是一片无人踏足的荒漠。
“难道真的是我记错方向了？”韩阳开始自我怀疑。
毕竟铁山带着他们瞬移，方向若是稍有偏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是有可能的。
一旁的孙奥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迟疑地说道：“你刚才指的方向，根据我的记忆，平安集确实应该在这个方位没错。”
连孙奥都这么说，韩阳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更甚。
“可……可这怎么可能呢？”韩阳指着眼前空旷的荒漠，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斗，“平安集是个很大的散修聚集地啊！比青禾镇繁华多了，常住和流动的人口少说也有一两千人！店铺、客栈、坊市那么多建筑！我去参加考核才几天？满打满算不到五天！就算遭遇兽潮或者天灾，也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彻底，这么……干净吧？”
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就象是有人用一块巨大的橡皮，将“平安集”这三个字连同它代表的一切，从地图上、从现实中，轻轻擦掉了。
“汪汪汪！汪汪！”
一阵略显急促却带着几分欢快的狗叫声，打破了死寂。
只见一只瘦小的土黄色小狗，不知从哪块风化巨石的后面钻了出来，它抖了抖身上的沙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方的韩阳，黑溜溜的眼睛顿时一亮，尾巴摇的象个小风车，撒开四条小短腿就兴奋地冲了过来，绕着韩阳的脚边不停打转，还用脑袋亲昵地蹭他的裤腿。
韩阳低头一看，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这只小狗。
“咦？是你？”他蹲下身，有些惊讶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这小家伙，正是他当初在平安集那家客栈落脚时，经常在客栈门口晃悠的那只小土狗。
韩阳见它瘦的可怜，心生怜悯，还特意买过熟肉喂它。
他记的这小家伙叼着肉并没有立刻吃掉，而是飞快地跑开了，也不知道是藏起来了还是带给谁。
“小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韩阳下意识地问道，手指感受着小狗皮毛下清淅的肋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在这片诡异的荒漠中，遇到一个“熟人”总是让人安慰的。
小狗自然听不懂他的话，只是感受到韩阳的善意，叫的更欢快了，伸出舌头试图去舔他的手。
等等！
韩阳抚摸狗头的手猛地一顿，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如果……如果这只当时生活在平安集客栈附近的小狗，此刻出现在这里……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根本没有找错地方！
这里，就是平安集原本所在的位置！
那……平安集呢？那一两千号人呢？那些建筑呢？
一个可怕到让他浑身冰凉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用神识反复扫描这片局域的铁山，缓缓开口了，他那浑厚的声音此刻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重与冰冷，说出了与韩阳心中猜想几乎一致的判断：
“不用怀疑了，小子。你没找错地方。”
铁山的目光扫过这片空无一物的荒漠，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切割开那层虚假的表象。
“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平安集。”
“它没有迁移，没有毁于天灾或兽潮。”
“它是被人……用通天手段，给彻底抹平了。”
“抹……抹平？”韩阳猛地抬起头，看向铁山，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
“恩。”铁山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见惯了风雨的残酷平静，“而且是最高明，最彻底的那种。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摧毁，连所有存在过的痕迹、气息、因果，甚至是……居住于此的所有生灵的神魂印记，都被一并抹除湮灭。所以这里才会如此干净，干净到连一丝怨气残魂都寻觅不到。”
轰——！！！
铁山的话，如同九天惊雷，在韩阳的脑海中炸响！
他全身剧烈一震，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感觉双腿发软。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恐惧感，如同无数细密的毒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一整个城镇！
一两千条活生生的人命！
还有那么多的建筑、街道、生活的痕迹，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像拂去灰尘一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掉了？！
为什么？！
凭什么？！
那只小土狗似乎感受到了韩阳身上突然涌出的剧烈情绪波动，有些不安地停止了摇尾，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拱了拱他的手，发出呜呜的低鸣。
铁山看着韩阳那副失魂落魄、备受冲击的模样，沉默了一下，继续用他那沉闷的声音，说出了更残酷的推测：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原因，恐怕就出在你，和被你带走的阿欢身上。”
韩阳瞳孔骤缩，猛地看向铁山。
铁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说道：“那个隐藏的组织，那个制造了阿欢和情缘兽这种‘容器’的势力。他们很可能察觉到了阿欢的残魂被人带走，并且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为了不暴露自身的秘密，不被我们顺藤摸瓜找到线索，他们选择了最极端、最狠毒，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毁灭源头，抹除一切可能相关的证据。”
“他们甚至惧怕有大能者动用时光回溯或者招魂问灵之类的秘术，所以连这些无辜者的神魂，都一并消灭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连神魂都消灭了？！
魂飞魄散，连往生的机会都不给？！
韩阳只感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扶着额头，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集市上那些讨价还价的散修，还有喝醉了跟老丈人胡吹的周平，以及那些可能只是为了生存而奔波忙碌的普通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生活在平安集而已！
就因为他韩阳，无意中带走了一缕残魂，就招致了如此灭顶之灾？！
让他们连人带魂，彻底消失于天地间？！
这……这算什么？！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世道？！
这些隐藏在幕后的杂碎，到底视人命为何物？！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要掩藏什么样惊天动地的秘密，需要付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代价？！
荒谬！
愤怒！
无力！
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负罪感！
韩阳只觉得天灵盖都在发烫，血液奔涌，眼前的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感受到，这个看似光怪陆离、充满机遇的修仙世界，其背后隐藏的，是何等冰冷，残酷与视众生为蝼蚁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