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工作的日子,在家里百无聊赖。
宋以朗从地下一楼上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才发现丢在沙发里的手机有来自蒋燕的三通未接电话。
回拨过去,却是一直无人接听。
本想拨宋家的座机,又担心接电话的是宋钲。
自从夏晓北没打招呼跑去法国后,宋钲便将错怪在了他头上,再没给过他好脸色,差点连家门都不让他进。
为避免尴尬,他还是先去厨房煮了点东西,吃完后,再次回拨蒋燕的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这下子,宋以朗可就有些不放心了。之前既然连打三通,那该是有急事,怎么就没有后续了?
想了想,他终是决定亲自回一趟临市看看情况。
周末路上有些堵,宋以朗回到宋家时约莫四点。
菲佣不知道上哪里了,宋钲也不见踪影,狐疑间,听到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水声,宋以朗脱了外套便朝里走:“妈,你中午找我什么——”
尚未说完的话在看到立在洗碗池前的背影时,戛然而止。
夏晓北的手指亦应声不可抑制地滞了滞,下一秒,她稳了稳心绪,继续淡定如初地洗菜,任由那道灼热的目光紧紧地黏在自己的背上。
接下来的数分钟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象是一种默契,整个厨房里只有“哗哗哗”的水声,时间似乎也在这水声中被拉长得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你……”
一个蕴着尤豫的字眼出来的同一时刻,夏晓北忽地停下动作,连忙关掉水龙头,将漫出去的菜叶捞回来。
宋以朗看不到她在做什么,只是感觉随着水声的消失,他手掌心里的汗似乎溢得更快了些,喉咙更是干涩得厉害,完全将想要说的话堵住了。
准确来说,他的脑袋,竟是空白一片。
他曾无数遍地想过两人再见面的场景。
假如他得以顺利地将她从法国逮回来,那么他再不管什么给她自由,定然是要把她牢牢地栓在自己身边,象以前那样,哪也不让她去。
假如她自己垂头丧气地从法国回来,那么除非听到她痛彻心扉的谶悔道歉,否则他绝不会轻易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而随着她一天接着一天的杳无音频,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气?哪里还有那么久的气?只要她回来,就行了……只要能让他,看见她……
情人节无意间见到她之后,他也一直在等她。
等她主动联系他。
等她眉眼弯弯地对他说:“我回来了!”
等待的时间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亦是每一分钟都在变动着心思。
可是,眼下,她当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是和心中预演过的所有场景,都不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因为这种猝不及防的不一样而说不出话来,还是别的其他……
别的其他,又该是什么……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夏晓北终于转回身来。
清亮干净的眼珠子,就象浸在泉水里的黑石子一般,头发全部扎成马尾晃在脑后,温山软水般的面容,和以前一模一样。
但,他的眉头猛地一跳,蓦然明白过来,“别的其他”究竟是什么了——
她很淡然,淡然地与他对视,随即泛出客套的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一瞬间,他的心中升起一丝复杂而微妙的情绪。
有点生气,有点失望,有点酸楚,有点……涩……
“晓北!快来看看!爸买了好东西回来!”
“好!来了!”听到宋钲的喊声,夏晓北应了一句,忙不迭往外走。
目不斜视地,熟视无睹地,从他旁侧径直穿过。
宋以朗彻底呆愣在原地。
而走出去的夏晓北有意无意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心底暗暗松口气,才迎上宋钲:“呀!是大闸蟹!”
“可不是!我挑了好久的!一定和旺季时一样肥美好吃!”
宋钲得意得喜上眉梢,然后回头对提着食材刚进门的蒋燕吩咐道:“那个什么,待会儿把老李送给我们的酒也找出来!听他说那酒蒸蟹特别好用!”
说完,他欲提着大闸蟹往厨房走,正看见宋以朗从里面出来,怔了怔,随即很不高兴地问蒋燕:“不是说了不准找他回来的吗?!”
“晓北!”转口间,宋钲已是神色紧张地握住夏晓北的手,“你不会就要走了吧?”
夏晓北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接过宋钲手里的大闸蟹,柔声安抚道:“爸,你犯不着这样,答应了一起吃晚饭,我不会走的。”
“那就好,那就好!”宋钲稍稍放下心来,睨着她嗔怪道,“还笑?如果不是你一走就走了两年,我怎么会风声鹤唳?”
“好了好了,要聊到一旁聊去,别挡我的道。”
许是因为宋钲方才的责骂,蒋燕的声音有些没好气,不明意味地瞥了一眼夏晓北,然后又看了看宋以朗,似有若无地摇了摇头,兀自进了厨房。
夏晓北赶忙把大闸蟹递给了要一起进厨房的菲佣:“菜我已经洗完了,提醒妈可以直接用。”
转头时,她已是任由宋钲领着她往后院走去。
宋以朗依旧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并没有错过她一瞬间悄然的吐舌。
她做错事微窘时或者表达歉意的习惯性动作。
和以前,一模一样。
心中微微一动,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宋以朗略一眯眼,霍然迈开步子跟上去。
后院里,宋钲带着夏晓北参观着他近两年来的新成果,父女俩津津有味地聊着,竟是一致地将跟在身后的宋以朗忽视。
不过宋以朗似乎也不在意,他们走到哪,他便跟到哪,直到他们参观完暖房,重新走进厅里时,已是满面扑鼻的香气。
蒋燕和菲佣端着蒸好的大闸蟹和其他饭菜到桌上,见状,夏晓北忙不迭进厨房里帮忙拿碗筷,一回头,正看到宋以朗又跟了进来,目光黑沉地盯着她看。
夏晓北蓦地将一叠碗塞到他手里:“拿出去。”
宋以朗霎时怔住,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