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的第一场雪静静地飘落下来。
把紫禁城那红墙金瓦装扮成了素白一片。
云芷拉着萧澈沿着去往乾清宫的宫道前行。
他们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很是清淅。
这个月已经是第十次被召进宫了。
皇帝对孙子的依靠越来越强烈。
萧澈踏入殿门之际便挣脱云芷之手。
手持雪球兴高采烈地奔至榻前。
”看哪，澈儿为您带来个雪娃娃！”
皇帝倚着引枕。
尽管面色仍旧惨白。
但眼中流露出诚挚的笑容。
他示意内侍接下雪球。
并把萧澈揽到自己身旁：
”朕那聪明的孙子。”
”你的手这么冷。”
”是不是在雪地里玩了好一会儿？”
萧澈温顺地靠在祖父怀里说道：
”澈儿觉得皇祖父一直躺在榻上必定很无聊。”
”所以特意捏了个雪人来逗皇祖父开心。”
云芷恰到好处地向前施礼。
并把手中装有食物的盒子交给宫中的侍女说：
”儿臣煮了川贝悉尼汤。”
”这汤对润肺很有帮助。”
”父皇最近咳嗽有没有好转？”
澈儿就在身边。
朕的病就好了大半。
皇帝摸着孙儿的头发。
突然问起：
”前些天朕让太子考查澈儿的功课。”
”《孟子》学得挺好，据说吧。”
太傅刚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萧澈抬起头来。
太傅讲。
当君王的时候要常常想着百姓。
皇帝眼中闪过欣慰。
看向云芷：
”你教导得很好。”
殿外响起通报声。
萧墨寒身上带着风雪寒气大步迈进。
玄色大氅上残留着未融化的雪花。
他神情自若地施礼。
”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
皇帝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向萧澈挥了挥手。
让他先去偏殿游玩。
然后才严肃地问道：
”到底是什么情况？”
北狄骑兵不断骚扰边境。
昨天还突袭了云州粮草大营。
萧墨寒递上军报说：
”臣已调动三万精兵前去增援。”
”不过今年冬天格外寒冷。”
”将士们迫切需要御寒衣物和粮草补给。”
云芷低着头站在一边。
云州正是云氏族人的根基之地。
北狄这么做。
恐怕另有企图。
皇帝浏览着军报。
眉宇间皱得越发紧密。
”粮草遭人抢夺。”
”边关形势危急……”
”墨寒，你可有应对之策？”
当务之急在于稳定军心。
萧墨寒语气沉稳地说道。
”臣请求开启粮仓发放粮食。”
”并从江南调动十万件棉衣送至边境。”
”而且……”
”要安排得力之人驻守云州。”
”重新整顿防御事务。”
”你可有合适人选？”
萧墨寒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云芷。
他说道：
”云州知府年纪较大。”
”难以承担重任。”
”臣觉得应当派一位熟悉当地情况又能力出众的大臣前去。”
云芷心中警钟鸣响。
萧墨寒这么做。
显然想借机干预云州事务。
云氏家族在云州经营多代。
如果让萧墨寒的人接替掌管。
这等于砍断她的手臂。
皇帝捏了捏眉心。
他说道：
”这件事容朕考虑一下。”
”你先去安排粮草调配事宜吧。”
”臣遵旨。”
萧墨寒退出之后。
皇帝对云芷说：
”朕记得，你哥哥云枫现在位于兵部任职吧？”
云芷躬敬地回答说：
”回父皇，兄长当前担任兵部郎中之职。”
”去年他巡视过云州防务。”
皇帝沉默了片刻。
然后说道：
”传朕旨意。”
”命云枫担任钦差。”
”尽快奔赴云州协助处理防务事宜。”
云芷立刻下跪谢恩。
并代哥哥向父皇表达感激之情。
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云枫驻守云州。
可以约束住萧墨寒的力量。
云芷走出乾清宫。
宫门外正站着等侯多时的萧瞻。
太子神情凝重。
见她到来便立刻上前。
”方才墨寒来见过父皇？”
”是为北境军务。”
云芷简要将事情说了。
略去其中暗涌。
萧瞻叹道：
现在边境不太平。
墨寒掌握着军权。
朝廷里的很多事务还得靠他。
我这位太子就成了摆设。
云芷温声劝慰：
殿下身为国家的继承人。
怎可自己贬低自己呢？
摄政王即便权力很大。
终究仍是臣子身份。
萧瞻苦笑着问道：
”你见过那种权势大的臣子吗？”
”其威严之重连太子都要避让三分。”
”本太子昨日批阅奏章。”
”只要有关军务的。”
”六部都要先向墨寒禀报。”
”罢了，不要再提这事了。”
”父皇让你哥哥去云州。”
”这可是件好事。”
”有云枫在。”
”至少可以监视墨寒的一举一动。”
云芷点点头。
不过她心里另有打算。
萧瞻既懦弱又忐忑。
三日后。
云枫启程前往云州。
临行前。
云芷特意召见兄长。
去往云州时。
名义上是协助处理防务之事。
实际上则是要守住云家的根本。
云芷把身边的人打发走。
沉稳地嘱咐道。
萧墨寒极想得到云州。
哥哥你得多加提防。
云枫神色凝重：
娘娘放心。
臣知道。
不过……
听说摄政王在边境军中的威望不断提升。
这次北狄侵犯边界。
却给他扩大势力范围创造了机会。
兄长应稳定住云州。
云芷目光犀利。
云州存在之时。
他便无法随心所欲。
云枫离开之后。
云芷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之中沉思冥想。
萧墨寒的权力变得越发庞大。
而萧瞻却难以承担重任。
这种状况到底要怎样解决呢？
凌霜静静地出现在这里。
”探子回报说。”
”梦柔侧妃最近和北狄使者有所交集。”
云芷猛然抬头：
”可知所为何事？”
”具体内容尚未探明。”
”但梦柔侧妃随后就去见了摄政王。”
云芷轻轻敲击着桌面。
心里涌现出诸多疑虑。
梦柔和北狄使者暗中勾结。
萧墨寒知晓此事吗？
又或者。
这一切都是他所指使的呢？
”继续盯着。”
”有任何动向立即回报。”
”是。”
夜晚慢慢降临。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更大了。
云芷伫立在窗前。
凝视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回忆起很多年前那个同样飘着大雪的日子。
那时那位令她动心的少年。
而今。
时移世易。
他们却站在了对立的两端。
她轻声自语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
其呼出之白气凝于窗玻璃之上。
化为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