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芷坐在妆台前。
凌霜细心地为云芷梳理头发,用脂粉遮盖住了颈间的红痕。
“娘娘,一切都按照吩咐准备妥当了。”凌霜无声地走了进来,躬身说道。
“好。”云芷起身,“跟我去议事厅。”
当云芷在议事厅召见属官,以崇华殿走水,皇孙受惊为由,宣布凤卫协理东宫防务时。
属官们的惊疑和反对,都在云芷借“陛下、皇后、云氏”之势的压迫下化为乌有。
整个过程如细纲所料,云芷公开夺权,手段高明。
云芷刚从议事厅出来,太子萧瞻身边的内侍就小跑着过来。
为难地说:“娘娘,殿下殿下殿下请您去书房一趟。”
“带路。”云芷神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
书房内,萧瞻今日不同于往日。
他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见云芷进来,他立刻停住脚步。
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关心。
“云芷!你眼里还有孤这个太子吗!”
他劈头盖脸地质问,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未经孤的允许,擅自调动防务,你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云芷屏退了左右,书房内只剩二人。
她没有立刻作答。
而是上前几步,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抬头看着他,目光如水,带着些许寒意。
“殿下,”她的声音不大,却如羽毛般落在萧瞻的心上。
“你昨夜闯入寝殿之时,可想过,若是被人看见,会怎样?”
萧瞻的脸色顿时白了三分,气势弱了几分。
“孤孤饮多了酒,而且,你我本是夫妻,你我本是夫妻,”
云芷接过他的话,声音带着几分为他打算的恳切。
“殿下乃是储君,不知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东宫,等着看您的笑话。”
“德行有亏这四个字,若被御史扣在您的身上,殿下该如何向陛下交待?”
萧瞻被她这么一问,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本性中庸,并非雄主,最怕的就是招父皇不喜,惹朝臣非议。
云芷盯着他,轻声说道:
“臣妾今日之所为,虽是僭越,实则是为了殿下。”
“凤卫协理防务,一是为了护卫皇孙周全,再者是杜绝崇华殿之事再发生。”
“二来也是为了堵悠悠众口,让大家瞧瞧,东宫纲纪严明,殿下治宫有方。”
“臣妾愿意做这个‘恶人’,替殿下担下所有的非议。”
云芷的话,利用了萧瞻的软弱和对她的感情。
萧瞻看着云芷这张清丽绝世的脸。
看着她眼中那份“委曲求全”。
心中的怒火早被怜惜和愧疚冲淡。
他想到昨夜自己的冲动,更是懊恼。
“可可是”他语气软了软,甚至有了一点商量的意味。
“委屈你了,外人看来,你不贤”
“为了殿下,为了澈儿,不怕委屈。”云芷垂眸,姿态软韧。
“殿下,不怕委屈。”
萧瞻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知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想要去牵她的手。
却被云芷不着痕迹地避开。
“罢了罢了”他最后颓然一叹。
带着几分让步,几分对她这份“深情”的无奈。
“既然你心意已决,母后也答应了那就依你。”
“不过若有人欺负你,记得告诉孤。”
“谢殿下体谅。”云芷微微福身,目的已经达到。
从书房出来,凌霜和凌霜迎了上来。
凌霜低声:“娘娘,殿下他”
“无事。”云芷淡淡道,“去准备一下,本宫要去见母后谢恩。”
走到昭阳宫的路上,云芷才给凌霜点明重点:
“殿下非但不是被我说服,而且他既没有魄力去承担与我和母后彻底决裂的后果,又自认为对不起我。中庸之才,优柔寡断,莫过于殿下。”
半个时辰后,云芷的轿辇停在昭阳宫前。
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早就候在了宫门外。
“娘娘万福,皇后娘娘正在偏殿赏花,请您直接过去。”
穿过重重宫阙,云芷在花园的水榭中看到了正在喂鱼的皇后。
她今日换了一身暗凤纹常服。
与往日相比,多了一分随和,少了一分威严。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放下手中的鱼食,转头看了看她。
“起来吧,听说你今日在东宫闹腾的动静不小。”
云芷垂眸,“儿臣不敢,只是崇华殿走水一事,至今回想都让儿臣后怕。”
“澈儿是儿臣的命,也是母后的嫡孙,儿臣不敢不慎。”
皇后轻笑出声,在石凳上坐下。
“谨慎是好事,不过调动凤卫协理东宫防务,这一步迈的也太大了些。”
“儿臣觉得刚刚好。”云芷抬头,目光如炬。
“有人胆敢在宫中放火,就有人敢做更过分的事。”
“儿臣身为太子妃,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统领东宫之人。”
皇后盯着她片刻,忽然笑了。
“看来你经历些事,倒是长大了。”
“你有这份心,本宫自然不会阻拦,只是”
她端起茶盏,吹了吹。
“太子那边,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殿下胸怀大义,自会体谅儿臣苦心。”云芷不紧不慢。
“况且有母后为儿臣做主,儿臣什么都不怕。”
这话恰到好处,既表明了态度,又给了皇后台阶下。
“既然你心里有数,本宫就放心了。”
“你去吧,好好看管东宫,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本宫。”
“谢母后。”云芷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回东宫的路上,凌霜忍不住道:
“娘娘,皇后娘娘似乎很维护您?”
云芷望着轿外掠过的宫墙,唇角微勾。
“她维护的不是我,只是一个能替她掌控东宫的棋子。”
“那您”
“无妨。”云芷放下轿帘,“各取所需罢了。”
轿辇刚停在东宫门前,就见张威急匆匆迎上来:
“娘娘,太子殿下在书房等您,脸色很难看。”
云芷神色不变:“本宫正好也有些事要见殿下。”
书房内,萧瞻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
脸上是压抑的怒意:
“你今日在东宫的威风真大!”
云芷抬手示意凌霜将门关上。
才淡淡道:“殿下指的是凤卫协理防务一事?”
“你竟还敢提!”萧瞻快步走到她面前。
“未经孤允许,擅自调动防务,你眼里还有孤这个太子吗!”
“正因眼里有殿下,儿臣才不得不这么做。”
云芷迎上他的目光。
“崇华殿走水一事,殿下觉得真是意外?”
萧瞻一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想对澈儿不利。”
云芷一字一顿。
“而东宫的防卫,他们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殿下可想过,若下一次不再是走水,而是别的办法……澈儿可还有这般的好运气?”
萧瞻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坐下。
“就是再这样,你也不该”
“不该保护您的嫡子,不该保护东宫的安危。”
“殿下,有些事,您不方便做的时候,儿臣替您做;不方便说的话时候,儿臣替您说。”
她走到书案前,铺好纸。
“儿臣今日还要给母亲写信,说说东宫的近况。”
“殿下觉得,儿臣该怎么说昨夜该怎么说今日之事?”
萧瞻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当然清楚这句话的分量。
如果让云相知道他昨夜闯殿之事。
再加之今日他阻拦皇上加强皇孙防卫
”罢了”他最终还是挥了挥手。
”罢了,既然母后都同意了,那就依着你的意思办。”
云芷微微一颔首。
”为了澈儿的安全,从今日起澈儿会和儿臣一起居住。”
”这”
”殿下,”云芷直视着他的眼睛。
”在查明纵火真凶之前,澈儿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希望殿下能够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思。”
这话堵得滴水不漏。
萧瞻已经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只得摆了摆手,”随你便是。”
从书房出来,凌霜松了口气:
“娘娘,殿下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云芷望着院中换防的凤卫,轻声道: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澈儿真出了事,这个太子也就到头了。”
回到寝殿,云芷立即修书一封。
这封信与昨夜那封不同,字里行间透着冷静和决断。
“母亲大人:近日东宫颇不宁静,殿下处理事务越来越无章法。儿臣身为云氏女,理应为云氏家族着想,今有皇后娘娘相助,已命凤卫协理东宫防务…”
她顿了顿,又写道:
“然儿臣深知,欲保东宫,必需家族相助。若是朝中生变,望父亲早早安排,儿臣在宫中,定当竭尽所能,守住这重要的门户。”
写完信,她亲自封好,交予凌霜。
“这封信,你亲自交给母亲。”
凌霜接过信,轻声道,“娘娘这是要”
“我要让父亲母亲知道,”云芷的目光很平静。
“从现在起,云家若想在这朝中立足,就要把我当成真正的盟友,而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儿。”
凌霜明白过来,认真地将信收好,“属下明白了。”
目送凌霜离去,云芷转过身来对凌霜道:
“去把澈儿带过来。”
“现在?小太孙正在午睡”
“从现在开始,他睡在这里。”云芷语气坚定。
“我查清楚之前,绝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是。”
当乳母抱着揉着眼睛的萧澈进来时。
云芷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她接过孩子,轻声哄着。
“澈儿以后跟娘亲睡,好不好?”
“好”孩子软软的回答,小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襟。
看着怀中孩子,云芷的目光渐渐坚定。
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从现在起,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云芷这个名字,不仅仅代表着云家的女儿。
更代表着一个不可小觑的盟友。
殿外,凤卫巡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
昭示着东宫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