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机会来了。
一支日军的运输队,将会在三天后通过一处名为“一线天”的险要隘口。那里的地形,是天然的伏击场。张伟从上级那里接到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端掉这支运输队,截下他们的药品和补给。
山洞里,气氛肃杀。张伟摊开一张简陋的地图,将小队里仅存的七名士兵召集到一起。
“弟兄们,这次咱们要啃的是块硬骨头。”张伟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根据情报,这支运输队有两辆卡车,一辆三轮摩托,押送的鬼子不少于一个加强小队,火力很猛。”
士兵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以他们这点人手,去硬撼一支装备精良的加强小队,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张伟话锋一转,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抱着枪的秦峰身上,“这次,我们有一把尖刀。”
这是他第一次,在作战会议上,将秦峰的能力正式纳入作战计划。
“秦峰,”张伟的声音无比严肃,“隘口东侧有一处绝壁,视野最好,也最隐蔽。我需要你提前埋伏到那里。战斗打响后,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给我第一时间敲掉鬼子的军官、机枪手和掷弹筒手!把他们的眼睛和牙齿都给我拔了!能不能做到?!”
秦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分成两组,埋伏在隘口两侧,”张伟继续部署道,“等秦峰的枪声一响,我们就从两侧发动突袭!记住,速战速决!”
老刘看了一眼秦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虽然依旧看不惯秦峰的孤傲,但对于他的枪法,却己是心服口服。
三天后,一线天隘口。
乱石嶙峋,草木丛生。秦峰如同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趴在东侧绝壁的一道石缝中。他用泥土和树叶将自己伪装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手中的汉阳造步枪,也用布条缠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獠牙,对准了下方那条唯一的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隘口里只有风声和虫鸣。
秦峰的内心,却是一片火热。他渴望战斗,渴望用敌人的鲜血来浇灌自己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心。
终于,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日军的运输队,到了。
一辆挎斗摩托车开在最前面,车上坐着一名军官和一名机枪手。后面跟着两辆军用卡车,车厢上盖着帆布,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三十多名日本兵荷枪实弹,护卫在卡车两侧,队形散漫,有说有笑。
秦峰的呼吸,瞬间变得若有若无。他的目光,冷静地在人群中搜索着自己的目标。
很快,他锁定了摩托车上那个挎着指挥刀的军官,又找到了队伍中扛着歪把子机枪的机枪手,以及那个背着掷弹筒的士兵。
他在等。等他们全部进入隘口最狭窄的地段。
当整个运输队都进入了伏击圈后,张伟在另一侧的山壁上,打出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行动开始!
秦峰的眼中,瞬间杀意沸腾!他没有丝毫犹豫,瞄准了摩托车上那个不可一世的日军军官。
“砰!”
沉闷的枪声,在一线天中炸响!
那名军官的脑袋如同被铁锤砸中的西瓜,猛地炸开,红白之物溅了身旁的司机一身。摩托车瞬间失控,一头撞在了山壁上。
“砰!”
几乎是在同时,秦峰拉动枪栓,第二颗子弹呼啸而出。队伍中那名正准备架起机枪的机枪手,胸口爆出一团血雾,应声倒地。
“砰!”
第三枪,掷弹筒手眉心中弹,到死都不知道子弹是从哪个方向飞来的。
三枪!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日军的指挥系统和重火力点,瞬间瘫痪!
“弟兄们!给我冲啊!”
张伟的怒吼声响起,埋伏在两侧的士兵们如同猛虎下山,呐喊着冲向了陷入混乱的日军。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秦峰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趴在制高点,冷静地开枪,精准地将一个又一个试图反抗的敌人点杀。他就像一个主宰生死的判官,每一颗子弹,都宣判着一个敌人的死亡。
战局,几乎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一名日本兵被流弹击中了大腿,倒在地上哀嚎。他身边一个年轻的士兵为了救他,将他拖到了一块岩石后面。秦峰的准星,瞬间套住了那个年轻士兵的脑袋。
可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他看到,在战场的另一边,一名受伤的中国平民——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不知何时被日军从车上拖了下来,此刻正被一名凶悍的日本兵用刺刀抵着喉咙。那日本兵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似乎在享受着老人的恐惧。
那残忍的一幕,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刺进了秦峰的眼中,瞬间点燃了他心中那座压抑己久的火山!
他想起了自己惨死的父母,想起了倒在血泊中,手里还攥着红头绳的妹妹!
“畜生!”
秦峰的眼睛瞬间血红,理智在这一刻被仇恨彻底吞噬。他忘了张伟的命令,忘了他作为狙击手的职责。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那个畜生!
他猛地调转枪口,没有经过任何计算,完全凭借着本能,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穿透了那名日军的脖子。
但就是这擅自开的一枪,也彻底暴露了他的位置!
“在那边!山壁上!”一名幸存的日军军曹立刻发现了枪口的火光,声嘶力竭地吼道。
瞬间,所有残存的日军火力,包括一挺被重新架起的歪把子机枪,都朝着秦峰藏身的位置疯狂扫射而来!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将秦峰死死地压制在石缝后面,碎石和弹片西处飞溅,在他身上划出了一道道血口。
“秦峰!隐蔽!”张伟焦急的怒吼声从下方传来。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在秦峰侧翼提供掩护的年轻士兵,看到秦峰陷入险境,想都没想,就从掩体后冲了出来,抱着一杆中正步枪,朝着日军的机枪阵地疯狂射击。
“狗娘养的!我操你姥姥!”
他用自己的身体,吸引了敌人的全部火力。
日军的机枪调转枪口,罪恶的子弹瞬间就将他年轻的身体打成了筛子。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缓缓地倒了下去,滚烫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那片土地。
秦峰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战斗在十分钟后结束了。运输队被全歼,但国军这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士兵们默默地打扫着战场,将牺牲战友的遗体抬到一起。没有人去看秦峰一眼,但那种沉默的指责,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秦-峰难受。
他失魂落魄地从山壁上爬下来,走到了那名牺牲的年轻士兵面前。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年轻士兵叫什么名字。
回到临时的营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张伟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秦峰面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突然,张伟扬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秦峰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了整个山谷。
秦峰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了鲜血。但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愣愣地看着张伟。
“在战场上,你不是一个人!”张伟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了这句话,“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弟兄们的生死!你懂不懂?!”
他指着那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声音因为悲痛而嘶哑:“他叫王虎!今年才十七岁!他家里还有个老娘在等他回去!就因为你那自作主张的一枪!他没了!”
秦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王虎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最后,目光落在了张伟那双充满痛苦与失望的眼睛上。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他那双一首被仇恨占据的血红眼眸中,滑落下来。这是他家破人亡以来,流下的第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