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来到办公室,黄芳芳伸手指了指陈主任的位置,随后便去整理材料了。
他在屋里最后面那排桌子当中看到了陈主任,他埋着头,桌子上堆满了书本和报纸,他凑上去躬敬的问道。
“陈主任打扰您了,我就是想问问您,我的背景审查怎么样了,我看着别人干活,也闲不住嘛。”
陈主任闻言,抬头摘下老花镜,说道:“哎呦,是小李同志啊,电话我已经跟当地核实过了,都没问题嘛,就是资料还得几天才能寄过来,但是关键时期,你可以先行到岗嘛,资料我已经给测绘科的年科长了,最早的话,明天就能安排工作。”
“真的啊!那太谢谢陈主任了。”
“那就先预祝你工作顺利。不过以后嘛,你的言行举止都要注意了,榜样后面可是长眼睛的。”
李向东点点头,客套话还是会说的:“谢谢陈主任提醒,我会努力的,不姑负组织的信任!”
他心里有了结果后,便回到了干打垒生活区,中间碰到几个刷墙的工人,用白色油漆刷的起劲,苍穹大字看着也提神。
他回到土屋里引着炉火,烤了两个硬邦邦的窝窝头,把肚子哄饱了之后就懒洋洋的睡了个午觉。
第二天清晨。
随着起床号的声音,他和王盛便来跑到了外面集合。他们当中有十几个人跟李向东一样,都是新来的学徒工,分在了测绘科。
没过一会,有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来,带着一双黑框眼镜,眼窝有点深,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
他扫视了一圈,目测六排,每排八个人,计算和测绘两个科室加起来,统称为测算科。
他随后铺开册子开始点名,主要是点新来的那些学徒工。
王盛在后面嘀咕道:“这个就是年科长,同时负责计算和测绘两个科室,据说是四九城的教授,严厉着呢!”
“李向东。”
“到!”
李向东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立刻高声答道。
大家也立时看了过来,他的事昨天在他们当中也传开了,有人佩服他破格录取的经历,也有人私下里嚼舌根。
毕竟这些学徒都是经过正儿八经的考试选拔来的,唯独李向东错过了考试却被直接录用。
最让某些人不服气的是,李向东不仅破格录取,还被树立成典型让大家学习。
这些从天南地北奔赴松辽的年轻人,哪个不是风餐露宿?凭什么独独把他捧得这么高?难免有人心里觉得不平衡。
“这就是李向东啊?这算哪门子典型啊,我看八成又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咱们这石油大院,啥人都想来这凑热闹,也就三年,回去之后就镀层金。”
“嘘,小声点,万一哪个局长是他的靠山,小心给你戴帽子。”
李向东听着人群中有些人在嘀咕,朝他们瞅了一眼,那几个人立时就轻咳了两声,不再搭话。
这嘴巴长别人身上,怎么说他管不着,到时候亮出真本事那才是真金子。
“向东哥,你别在意。”王盛在一旁安慰道。
年科长也朝这里看了一眼,随后收起册子,装进兜里。
“好了,向右转,齐步走!”
一行人齐刷刷的向右转去,齐步走出院子,前往食堂而去。
吃过饭后,来到了石油大院,他跟王盛都是测算科,但王盛主要做的是数据计算,李向东负责的是绘图。其实两者是不分家的,绘图也是根据他们的计算结果进行。
一进工作间,就看到墙上贴着的红底黑字的大字报:白天努力干,晚上接着算!
这里每天都会收到一线勘探队发来的一手数据,在没有现代化传输设备的情况下,所有地质数据都靠人工在井场手工记录。
再通过电报的形式发过来,当时记录时常常使用大量的专业代号,缩写和符号。
比如,用特定数字代表岩性,用符号表示钻遇情况。
后方人员需要象破译密码一样,将这些代码转译成标准的地质语言。
技术人员会将它们按日期、井号分类,装订成册,形成最原始的基础文档,用于后续的分析和绘图。
所以,测算科每天都有厚厚的一摞资料。他们忙的时候也会采用三班倒的形式工作。
他们的任务就是依据这些原始数据,反复推演、验算,得出最可靠的结果。
紧接着,测绘科则要结合地质构造图,运用复杂公式,精准确定井口的坐标、海拔,预估钻探深度,直至锁定目标油层。
李向东的工作,正是把计算科得出的抽象坐标,转化为具体的图纸,供前线钻探队使用。
他们需根据周边地形,用不同颜色的墨水细致绘出井位符号、井场边界、井号标注,以及通往井场的建议道路。
毕竟整个内核局域大小三百多支钻井队,打出四千多口井眼,还不包括一些废井,每个都需要大量的工作支撑。
而他们这些新来的学徒工没有经验,都是围绕在四级工,五级工身后跟着学,等以后慢慢上手。
带他们这些学徒工的是个六级大工,大家都叫他老罗,他们都叫一声老罗师傅,说话和气,一点不凶,大家都很庆幸。
幸亏没摊上年科长那样严厉的人。
李向东本身就继承了原身六级工的底子,对这些前期工作都得心应手,本想让老罗师傅给他安排一些正经的井位测绘,可想想太过于冒进,免不了一顿批评,这事也急不得。
只能跟大家一起慢慢了解工作流程。
上午他们就跟着老罗师傅熟悉熟悉工作流程,看看相关的资料,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和王盛便拿起铝制餐盒往食堂走去。
人虽然多,但是大家都在有序的排队,这会没有什么副食,主要是高粱米,苞米茬子和窝窝头。
菜也是老三样,土豆白菜箩卜,有啥吃啥,也没人埋怨。十来天能吃上一顿猪肉,鸡蛋也是定量供应。
一线工人三两天能吃上一个,而他们就说不好了,有时候一星期也吃不上一个。
在这粮食短缺的岁月,能吃饱肚子,比什么都强。
今天食堂做的是白菜炖粉条,李向东拿了两个窝窝头,便找个空地往地上一蹲,开始吃了起来。
白菜粉条除了咸咸的盐味,没有什么油水,实在是难以下咽,窝窝头更是邦邦硬,嚼的腮帮子疼。只能把窝窝头掰成块,泡在菜汤子里面吃。
晚上一般吃苞米茬子粥,切成片的咸疙瘩菜,夹上两片,大家吃的津津有味,但是不挡饿。
很多人都会晚上自己开小灶,好在这里是“棒打狍子瓢舀鱼”的地方,松辽平原地大物博,很多人都能从附近弄来一些野味过来。
李向东他们初来乍到,不了解附近情况,就只能闻着味啃菜帮子了。
“向东哥,赶明咱们也去搞点什么野味,本来不饿,闻着香味,肚子咕咕叫。”王盛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看向李向东。
“我看后面河挺宽,哪天休息了,咱给凿个冰窟窿,做点辣鱼酱,拌在饭里吃,有味。”
“那好啊,这几天吃白菜土豆,我真是吃够了!”
“别想了,越想越饿”
他们这几天的工作都是熟悉流程,了解各个钻井队的位置,还有钻机设备的特点,老罗师傅也会带着他们讲解要领,开始画一些简单的图,工作紧张而有序。
他们这些学徒工,为了能更快升一级工,也是格外努力。毕竟一级工的工资就能拿到十二块钱,到了六级工就能带徒弟,工资也能翻一番。
将来六级大工还能分房,组织还给安排相亲,算是包分配媳妇。可以说是一条龙的福利待遇,想想就美。
在这片广袤的松辽平原上,日子像白桦林间的风,一晃就过去了七八天。
李向东渐渐融入了大集体环境。每天清晨,听着军号声起床,踩着露水去食堂打饭。中午吃过饭还能在附近溜达一圈消化食。
晚上,偶尔会从老师傅们的干打垒里飘来阵阵肉香,几个老工友会打一些野味,他也能凑上去分一口。
刚来时觉得条件确实苦,板床硌得慌,井水拔牙凉,听老工友说一个月才能洗上一次热水澡。
不过现在也学会了苦中作乐,穷山僻壤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一门心思扑在岗位上,奋勇争先。
李向东这几天在测算科表现突出,他是第一个被允许独立上手标注计划井位的学徒工,交上来的图更是连一个基准点的误差都难找。
每次分派下来的任务,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除了井位之外,还会根据等高线的起伏,将周边关键的参照地形勾勒出来,比如山岗子、河沟等,这已远超了对学徒工的要求。
原先那些心里不平衡的人,在看到李向东的实力后,现在也都闭嘴了。现在大家相处的也都不错。
李向东经过这段时间在测绘科的工作,脑海中的系统也有了明显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