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亭这边刚对林文轩下达完指令不一会,书房门便被轻轻敲响,一名贴身卫士快步进来,立正报告:“大帅,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和关东厅长官儿玉秀雄求见,说有紧急事务。
张雨亭瞬间皱起眉头,心中暗骂:“来得真快!狗鼻子够灵的!”
但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和卫士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平淡:“知道了,请他们到大会客厅稍坐,我马上就到。”
卫士领命而去。
张雨亭转向于珍:“走吧,于处长,跟我一起去会会这两位‘贵客’。人家这是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于珍心里叫苦不迭,他知道这两个日本人此时而来,必定是为了赵虎之事,而且来者不善。
大帅此刻的态度看似强硬,但最终会如何决断尚未可知,他夹在中间,一个不好就会里外不是人。可这事偏偏就出在他的警务系统,大帅又点了名,他根本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张雨亭身后,朝会客厅走去。
大会客厅内,林久治郎和儿玉秀雄正低声用日语低声交谈着。
一见到张雨亭和于珍进来,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一脸严肃的端坐在沙发上,甚至连起身的客套都省去了。
张雨亭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拱手说道:“哎呀呀,我说今天早晨怎么总听着有喜鹊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原来是预报有贵客登门啊!林总领事,儿玉长官,二位可是稀客,真是让我这大帅府蓬荜生辉啊!”
他边说边走到主位安然坐下,目光扫过两人,“二位贵客可是久不登门了,今天这么大阵仗一起光临,不知道有什么指教啊?”
林久治郎和儿玉秀雄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久治郎脸上挤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大帅,实不相瞒,今天来,确实是有一件事关双方关系的重要消息要告知大帅。”
说完,他便闭上嘴,只是静静地看着张雨亭,心里却在暗暗咒骂:“张雨亭,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于珍都跟在你身边了,你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张雨亭脸上笑意未减,仿佛真的被勾起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哦?总领事阁下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莫非是贵国政府要给我们提供资金援助,或者是新式的武器弹药了?要真是这样,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二位了!” 他继续打着哈哈,试图将话题引向别处。
林久治郎脸上的假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嗤笑:“哼!大帅,想要获得帝国的资金和武器支持,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没什么可能了。”
“今天我们来,是为了另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 他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死死盯住张作霖,一字一顿地冷冷说道:“我们接到确切报告,昨天夜里,在奉天城內,我们又有西名侨民遭到了袭击!”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张雨亭的反应,见对方只是微微挑眉,并未接话,便继续加重语气:“但是,在如此令人悲愤的事件中,还有一个算是‘令人欣慰’的消息。在我们关东厅警署与你们警察厅的紧密配合和不懈努力下,终于找到了杀害帝国侨民的凶手!”
张雨亭听到这里,脸上适时的露出“惊讶”和“重视”的表情,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于珍,语气带着询问:“于处长,有这回事?凶手确认了吗?这么大的进展,你怎么没及时向我汇报?”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给了于珍,既表现了“知情”,又显示了“未完全掌控细节”。
于珍心里把这两个日本人和眼前这尴尬局面骂了无数遍,但面上只能赶紧躬身回答,配合着大帅演戏:“回大帅,确实确实有相关线索和证人出现。不过目前还没有经过最终核实,只是只是证据的指向性比较明显而己,卑职本想等有了确凿结论再向您禀报。” 他的话留有余地,不肯把话说死。
张雨亭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回头对林久治郎说道:“总领事阁下,这是好事啊!既然有了线索,那就抓紧时间确认嘛!于处长,你们警务处要全力配合,尽快查明真相。”
林久治郎见张雨亭还在兜圈子,立刻提高了声音,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大帅!不需要再确认了!所有的证据,包括关键物证和目击证人的证词,都己经非常明确地指向了你的警卫团团长,赵虎!”
他身体前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大帅,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立刻将凶手赵虎缉拿归案,严肃法纪!大帅您如此拖延,莫不是想要包庇自己人不成?!”
图穷匕见!首接的点名和“包庇”的指控,让会客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张雨亭脸上那程式化的笑容终于慢慢收敛起来,他眉头紧皱,再次看向于珍,语气变得“严肃”而“困惑”:“于处长,这林总领事说的是真的吗?所有的证据,真的都指向了赵虎?”
于珍心里己经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刚才在书房就该找个借口溜掉,现在被架在火上烤。
他暗自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纷乱的心思,只能继续沿着大帅设定的路线走下去,他斟酌着词语回答道:“大帅,卑职不敢隐瞒。目前目前发现的情况,确实如林总领事所言,物证、人证都都指向了赵团长。”
“但是,案发过程还存在一些疑点需要厘清,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赵团长本人进行当面询问核对,所以所以从程序上来说,确实还不能下最后的的结论。”
张雨亭听完,仿佛陷入了沉思,没有立刻回应林久治郎关于抓捕的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问于珍:“于处长,死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查清楚了吗?”
于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回答道:“回大帅,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死者都是日本浪人。其中不少人在我们警察厅都有案底,涉及打架斗殴、敲诈勒索,甚至之前还有过伤害中国商民的记录。”
“我们之前也依法将他们抓捕并移交给关东厅警署处理,但但往往关东厅警署没有采取有效的惩戒措施,就首接又将他们释放了。”
林久治郎一听二人对话的走向不对,立刻打断了关于浪人背景的讨论,声音更加严厉:“大帅!我们现在讨论的核心是凶手赵虎的抓捕和惩处问题!请不要转移话题!那些浪人的个人行为,与眼前的谋杀重案是两回事!帝国公民的生命,不容侵犯!”
张雨亭这次终于正眼看了林久治郎一下,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没有搭理他的叫嚣,继续问于珍:“于处长,那我再问你,这些年来,日本浪人杀害、伤害我们中国老百姓的案子,是不是也发生过?”
于珍这次心思活络了起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道:“是的,大帅。最近两年,奉天城内确实发生过至少两起类似的恶性案件,导致两名老百姓死亡。”
“哦?”张雨亭拖长了声调,慢悠悠地问道:“那两起案子,最后都是怎么处理的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
于珍心领神会,声音清晰地回答:“回大帅,两起案子,都是我们警方耗将涉案的日本浪人逮捕,按照程序移交给关东厅警署。”
“而关东厅警署只是责令凶手每人赔偿受害人家属三十块大洋,然后然后就将人释放了。我们至今未收到任何关于凶手被日本法律严惩的通知。”
张雨亭听完,缓缓地点了点头,拉长了语调:“哦——每人三十块大洋”
他不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盖碗茶,轻轻拨弄着茶盖,目光低垂,仿佛在深思,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