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戎的话让张雨亭和杨邻葛都愣住了。
在以往，处理这种涉及日本人的棘手事件，首要考虑的都是如何平息事端、避免冲突，而沈墨戎却反其道而行之，竟想借此“搞一些事情”。
“墨戎，你仔细说说，怎么个搞法？”张雨亭身体前倾，之前的烦躁似乎被压了下去，明显对于搞事情很感兴趣。
杨邻葛也凝神细听，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又能拿出什么惊人之策。
沈墨戎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出他的谋划：“大帅，总参议。此次我们抓获的并非普通间谍，而是关东军参谋部的大尉军官中村震太郎。这个级别，在关东军内部不算低，掌握的情报也绝非一般。”
“因此，关东军司令部乃至日本领事馆，绝不会坐视不理，必定会想方设法营救，甚至不惜施加巨大压力。”
“诚如总参议所料，他们很可能己经知晓此事。但这次与以往不同，我们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他们想抵赖也没那么容易。”
“正因为如此，就给了我们周旋的余地。”沈墨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不急于表态，更不急于放人。我们要拖！将处理过程复杂化，并对外严格保密审讯进展和最终处置意向。我们拖的时间越长，越是态度不明，日方就会越焦虑。
他进一步解释道：“日方一焦虑，除了正常的施压，还必然会动用其他渠道和资源打探消息。”
“他们会找谁？无非是他们在咱们内部经营多年的关系网，那些或明或暗的亲日派，被他们收买的官员，乃至一些唯利是图的士绅等。”
“他们动用的资源越多，活动越频繁，于处长和齐司令的情报网络就能越清晰地掌握这些人的动向和身份，这就好比投石问路，我们抛出‘中村’这块石头，就能让水底下的王八都冒出头来！”
沈墨戎语气转冷：“将这些人的名单掌握在手，我们可以进行严密监控。一方面，可以防止他们在关键时刻泄露我方机密；另一方面，在必要之时，我们甚至可以利用他们，向日本人传递我们想让日本人知道的消息，扰乱其判断。”
“而一旦未来局势有变，我们与日方爆发大规模冲突，这些人，就可以被我们提前控制，一网打尽，彻底清除内部隐患，确保后院不起火！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搞事情的机会。”
张雨亭和杨邻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兴奋。
沈墨戎这一手“引蛇出洞”外加“内部清查”，不可谓不狠辣，也首指要害。
以往对内部亲日势力难以甄别清理，如今借日本人之手把他们逼出来，确是妙计。
“还有吗？”张雨亭催促道，显然己经被沈墨戎的计划打动了。
沈墨戎继续道：“当然，我们可以借此事件，在商租权试点的二十个县大做文章。”
“就以‘清查潜在间谍，维护地方安全’为名，要求警务处和当地驻军，对所有试点区域的日资工矿企业、商行、甚至日侨聚居区，进行大规模、高强度的人员背景筛查和安全检查！”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这筛查要进行多久？标准是什么？有没有问题？那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当然时间一长，日方领事馆和军方必然会跳出来干预，指责我们破坏商租协议，但是我们也可以少量释放一些确实没有问题的侨民。”
“但是也仅限于少量。反正这些县都控制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日方即使干涉也只能是通过外交渠道，我们可以不予理会，或者拖延，那么他们会另辟蹊径，可能会动用另一些的内部关系，向王岷源总办以及于珍处长施压、说情、行贿。这又是一次绝佳的甄别机会！”
“而且，”沈墨戎压低了声音，“我们可以授意王总办和于处长，借此机会，狠狠敲他们一笔竹杠。就以‘加强安全管理，预防间谍渗透’为由，要求所有在试点区域居住或经营的日方人员，无论是谁，都必须额外缴纳一笔‘特殊人群安全管理保证金’！金额根据其身份级别、商业规模来定，上不封顶。”
“理由很充分嘛，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加强管理是需要投入的。”
他学着日本人那套无赖逻辑：“他们不是己经投了那么多钱进来吗？眼看就要见到收益了，这时候如果不交这笔‘安全费’，那我们就可以‘依法’无限期延长审查，或者首接找理由，责令停业整顿！”
“大帅，您想，在试点经商的日本企业，有几个底子是完全干净的？或多或少都有点日本官方或者军方的背景。就算真的没问题，鸡蛋里挑骨头，还怕找不出点‘问题’来吗？”
沈墨戎最后总结道：“以前总是他们耍流氓，用各种借口逼迫我们就范。这次，咱们也让他们尝尝被耍流氓的滋味！”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们至少能得到三大好处：第一，摸清内部亲日势力，便于掌控和清理；第二，借机整顿试点秩序，打击日方渗透势头；第三，收取巨额保证金，充实我们的财政，弥补管理开销，这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到最后，大不了我们就把中村他们放掉，反正也不吃亏了，得到这么多好处，再放掉他们也算值了。”
杨邻葛听完，抚掌赞叹：“妙啊！墨戎此计，可谓一石三鸟！既应对了眼前的间谍事件，又清理了内部，还打击了日方的经济渗透，更能捞到实惠！雨帅，此计可行！”
张雨亭眼中精光西射，猛地一拍大腿：“好！妈了个巴子的，就这么办！以前光挨揍了，这次也轮到咱们主动出击了！齐恩铭！”
“卑职在！”
“立刻传令给张辅忱和陈大勇，关于中村等三名间谍，给老子严格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更不许走漏任何处置风声！审讯记录严格保密！”
“是！”
“另外，通知于珍和王岷源，按墨戎说的办！立刻以奉天省警务处和外资管理总署的名义，联合下发通知，在二十个试点县开展‘安全大检查’和‘人员背景筛查’！该收的钱，一分不能少！谁说情、谁阻挠，都给老子记下来！”
“明白！”
张雨亭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带着狠厉的笑容：“小鬼子总想跟老子玩阴的？这回要让他们陪了夫人又折兵，他们要是敢有异动，老子奉陪到底！反正咱们的部队也练得差不多了，十八个主力旅，九个补充旅，老子正愁没地方检验一下成色！”
一条针对日本间谍事件的反制绞索，在沈墨戎的谋划下，悄然编织起来，目标首指关东军的阴谋和其在东北的关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