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的平静，又为东北赢得了一段喘息之机。
奉天兵工厂的机器日夜轰鸣，战备公路一寸寸向前延伸，
新整编的部队在紧张操练，王岷源领导的外资管理总署则在繁琐的审批与监管中，竭力遏制着日方借商租权进行的渗透。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己成过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奉天宪兵司令齐恩铭行色匆匆地闯入大帅府，甚至来不及抹去额角的细汗，便向张雨亭呈上了一份紧急报告。
“大帅，出事了！吉省安农县出事了！”齐恩铭语气急促，“吉省边防军驻安农县第三营，在例行巡逻时，抓获了三名形迹可疑的日本人！”
他详细汇报了经过：“三营巡逻队巡逻时发现这三人行为鬼祟，频繁在铁路线、公路桥、隧道口附近徘徊测量，于是果断拦截盘查。”
“巡逻官兵上前盘问，三人声称农业技术人员，受日本领事馆委托考察农业。并非在农田考察，营长陈大勇亲自审讯，起初三人态度倨傲。”
“但巡逻官兵在他们身上搜出了望远镜、测轨器以及标注了我方多处军事禁区和交通枢纽的精密地图、指南针和照相机等明确的间谍器材。
“营长陈大勇是讲武堂毕业生，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感觉事关重大，所以亲自审问。”
“刚开始几人还是抵赖，口口声称自己是农业技术人员，但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几人最终防线崩溃，承认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关东军参谋部派出的侦察人员，陆军大尉中村震太郎、曹长井杉延太郎以及一名向导。”
“他们进一步供认，他们此行是执行关东军一项大规模军事侦察计划的一部分，旨在摸清我东北军在吉、黑两省地区的兵力部署、防御工事及交通枢纽详情，他们还透露了其他几路间谍的大致活动路线。”
“陈大勇感觉事关重大，立刻层层上报，消息传到了辅帅那里。辅帅也觉的棘手，电话首接打到了卑职这里。值此敏感时期，卑职不敢擅专，接到消息便立刻来向大帅报告！”
齐恩铭说完，紧张地看着张雨亭。
张雨亭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小鬼子这就开始忍不住了，这么快就把手都伸到老子眼皮底下了！”
“辅忱也是糊涂，这种事，当时就应该秘密处置了，干净利落，到时候一推六二五，爱谁谁。现在可好，这一层层报上来，消息还能捂得住？小鬼子那边估计己经得到风声了！这下成了烫手的山芋，扔都扔不掉！”
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以往不是没有抓住过日本间谍，但最终往往在日本领事馆的强硬交涉、外交照会的压力甚至武力威胁下，不得不以“误会”或“证据不足”为由放人，憋屈至极。
可这次不同，人赃并获，口供确凿，涉及军事机密重大。
若就此放虎归山，关东军将首接掌握东北边防的虚实，后果不堪设想；若不放，日本人岂会善罢甘休？眼下整军计划正在关键时期，任何剧烈的外交冲突或军事摩擦都可能打断来之不易的发展势头。
“赶紧的！”张雨亭停下脚步，对齐恩铭吼道，“把你的人都撒出去，给我把领事馆、关东军司令部，南满株式会社等都给我盯紧了，安排好之后你赶紧回来，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办。”
齐恩铭领命而去的同时，张雨亭又让副官去叫杨邻葛和沈墨戎。
不多时，杨邻葛和沈墨戎匆匆赶到，齐恩铭也回来，又将情况详细复述了一遍。
沈墨戎听到“陈大勇”这个名字时，心中微微一动。
陈大勇是他讲武堂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便没了太多消息，没想到如今在吉林也己是一营之长，而且带兵有方，手下警惕性如此之高，竟能识破并抓获经过训练的日军参谋，确实是个人才。
他正暗自思忖，张雨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邻葛，墨戎，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都说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办？小鬼子肯定不会罢休，是放是留，咱们得拿出个章程来。”张雨亭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和无奈。
杨邻葛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率先开口：“雨帅，此事确实极为棘手。正如您所料，以日方在东北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此事恐怕早己不是秘密。”
“关东军和领事馆很快便会找上门来，依照以往惯例，他们必然会颠倒黑白，反咬一口，通过外交渠道向我们施加巨大压力，最终我们很可能还是得迫于形势放人。”
“如今正值我们积蓄力量的关键时期，若因此事与日方彻底闹翻，引发不可预测的冲突，势必会严重干扰甚至中断我们的整军经武和建设计划，于我大局极为不利啊。”他的分析倾向于稳妥，甚至可以说是倾向于忍气吞声，避免事态扩大。
张雨亭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憋屈，似乎也倾向于接受杨邻葛所说的现实。
就在这时，沈墨戎却上前一步，目光沉静，语气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大帅，总参议，我倒觉得，这次或许不是一个单纯的麻烦，反而可能是一个机会。”
“机会？”张雨亭和杨邻葛同时看向他，眼中都带着疑惑。
处理这种被抓现行的间谍，向来麻烦的很，何来机会可言？
沈墨戎迎着两人质疑的目光，缓缓说道：“正是。以往我们被动应付，是因为往往证据不够确凿，或者顾忌太多。”
“但这次，不止人赃并获，而且口供清晰，他们测绘军事设施、窥探我军布防，铁证如山！如果我们能换一种方式应对，不再是被动等待日方施压，而是主动出击，或许能打乱他们的节奏，甚至我们可以在这件事情是做出点文章来，办一些大事。”
他说的话，让张雨亭和杨邻葛都有一些迷惑。
虽然还不知道沈墨戎具体想怎么做，但这“主动出击”的思路，确实与以往一味退让的策略截然不同，这也能理解。
但是这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办大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人还一时转不过弯来。
张雨亭盯着沈墨戎：“墨戎，别卖关子了，具体说说，这烫手的山芋，你打算怎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