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食堂，气氛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许多学员的目光却不像往常那样专注于饭碗，而是时不时地、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瞟向三班这边。
赵虎、王福顺、李长顺几个人凑在一起，时不时的交换一下目光，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似笑非笑的表情，偶尔瞥向坐在旁边沉思的沈墨戎时，那眼神里更是充满了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高俊峰和李子昂还是一如既往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事吃个瓜应挺好的那个表情。
沈墨戎也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氛围，但他并未过多理会，心思还沉浸在上午的战术课上。
上午给他们上战术课的是战术总教官郭松龄，这位陆大的毕业生，参加过首系部队，后来才转投奉军，因军事才能受张督军赏识，到讲武堂担任战术总教官，之后还曾接替熙洽担任过讲武堂的总教育长。
就是他提议在讲武堂进行学员混招，并在推行淘汰制，目的是为部队注入新鲜血液，配合张大帅提出的整军强武，以实现奉军的强军目标。
战术课上讲解步兵班排进攻的基本队形和战术动作，这对沈墨戎来说是一个相对陌生的领域。
他前世的军事经验更多集中于武警作战小组的小规模巷战、搜索、抓捕与控制，他们的作战目标是犯罪分子，最多也就是恐怖分子，强调的是精准、突然和最小伤亡，目的是实现控制抓捕，击杀只是不得己的最后手段。
而这种真正战场上步兵分队的疏散、进攻、火力协同，完全是另一套逻辑。他听得格外认真，却也感到了一丝压力——在这个领域，他并无优势可言。
当初选择步兵科，除了面试时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实际的一点就是他对炮兵、工兵等技术兵种确实一窍不通。前世他的部队根本用不到重火力，难道抓几个毒贩还要带炮？虽然他也知道“步炮协同”、“延伸射击”这类表面术语，让他呼叫炮兵支援他能做到，让他当炮兵支援别人，可能真的费点劲。
如果真的让他去炮兵科，整天面对那些繁琐的射击诸元、坐标换算、密位计算，估计头发都得掉光。相比之下，步兵这些东西他熟悉啊，这是他的优势所在。
旁边的林文轩几口扒完饭，见沈墨戎还对着空碗发愣，便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道：“班长，走了。”沈墨戎回过神，点点头，起身跟着他走出食堂。
对这个从一开始就坚定站在自己这边、心思单纯又肯努力的小迷弟，沈墨戎是相当看重的。
在这盘根错节的讲武堂，这样一个没有背景、如同一张白纸的同伴，无疑是值得培养和拉拢的对象。
走出食堂，林文轩西下看看，凑近沈墨戎，脸上带着担忧：“班长，你怎么一点不紧张啊？”
沈墨戎一愣：“紧张什么？”
“赵虎他们啊！”林文轩压低声音，“他们憋着劲要给你难堪呢！下午的术科训练是拼刺技术，赵虎之前就放过狠话，要在拼刺和射击训练场上给你点颜色瞧瞧，要把你打趴下，他们好找回面子，咱们步兵科的这些人基本都知道了，就等着看热闹呢。”
沈墨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中午那诡异的气氛根源在此。下午要进行劈刺训练了！这种对抗性极强的训练，教官为了检验效果和锻炼胆气，安排对练是常有的事，赵虎显然是想借这个机会公开羞辱他，这是要砸场子找回面子啊。
心里瞬间沉了一下。拼刺刀？他是有基础的，前世武警训练大纲里有刺杀科目，他也算下过苦功，而且练的也确实不错。
但是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赵虎的水平如何，因为他还没有接触过现在这些军队，对于他们的训练水平，士兵素质什么的都不清楚。
赵虎肯定是有些本领的，要不然也不能被推荐到讲武堂。
而且听赵虎的口气，他应该是经历过实战的，上过真正的战场，沈墨戎自己前世也经历抓捕毒贩、年前的突袭鸡冠山，跟真正意义上的的战场时有区别的。
另外自己关于刺杀训练的记忆也是有不多的，那会练的基本是刺杀动作要领，然后是刺杀操，对练的次数少之又少，毕竟那个时代，基本不会出现白刃战了，但作为地表最强陆军的中国军人来说，这些技能是不能丢下的，所以练过熟悉，但并不精通。再看赵虎那体格，身高体壮胳膊长的，拼刺刀太有优势了。
一瞬间，各种利弊在脑中闪过。但他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慌张。因为他很快想就清楚了：以后的困难会更多，眼前的这点小事真的不算什么。
因为这次无论输赢，他其实都不丢人。在所有人眼里，包括他赵虎眼里，他沈墨戎不就就是个学生吗，到讲武堂也才半个月的功夫，可能连枪都没开过。所以输给赵虎这样的老兵是也无所谓，顶多被人嘲笑几句“班长不过如此”，丢点面子无所谓，绝不会伤及根本。
丢点面子算什么，面子哪有生命重要，输了说明自己还不够强大，还需要继续磨练自己。万一万一要是赢了，那就万事大吉了，那他将足以彻底震慑住那些不服气的老兵，威望将大幅提升，而且这些事情肯定会通过某些人的传到少帅的嘴里，甚至是张督军，张大帅，他们是比较惜才的，尤其是在这整军强武的开始时期，这么一个学生里冒出来的人才，无疑会给他们的军队改革注入一剂强心剂。
“知道了。”沈墨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练好咱们自己的就行。”
林文轩看着他这副平静的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佩服地点点头，觉得班长真是沉得住气。
然而，只有沈墨戎自己知道，平静的外表下，他的血液己经开始微微发热，一种久违的、面对挑战时的兴奋感和警惕性悄然苏醒。
下午的训练场，看来不会太平静了。他开始在心里默默回顾刺杀技术的每一个要点，想着怎么去应对赵虎的挑战，怎么做才能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怎么能快速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