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沈墨戎基本己经恢复了,头晕的感觉也没有了,他便准备告别周老枪,前往野鸡沟。
周老枪知道他要走后,便给他指明前往野鸡沟的路:“沿着这条山脊走,往东走大概三十里是野猪坡,过了野猪坡,沿着山脊再往前走小二十里路就到了野鸡沟,野鸡沟背面的山坡上就是你父母的坟,你家的房子前几年我路过的时候看过一眼,基本是不能住人了。完事之后你再往东走大概西五里路就是长甸镇,镇子上有客栈,你可以到那住一宿。”
周老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记着,如果没风的话就走山脊,雪少好走,如果风大的话就下到背风坡上面走。”
“你等一下”,周老枪说完之后又返回屋子里面,不一会便拿着几张纸币塞给沈墨戎,都是 1 角、2 角、5 角的奉天票,还有两张 1 元的,估摸着怎么也得六七元。
“钱不多,你路上拿着用,记着路上如果耽搁了晚上就找人家借宿,千万不能在外面过夜,会冻死人的。” 周老枪千叮咛万嘱咐道。
“谢谢周大爷。” 沈墨戎也没有拒绝,毕竟他现在需要钱,之后还要到凤城买回奉天的火车票。
雪原上的路并不好走,沈墨戎裹紧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让他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毛瑟手枪 。
走了大半天,太阳偏西时,终于望见野猪坡的轮廓。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 马蹄声、叫骂声,还有女人的哭喊。
沈墨戎心头一紧,迅速躲到一棵粗壮的桦树后,悄悄探头望去。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他把破毡帽往下拉了拉,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村子。黑烟从几间土房中间窜起来,在灰白的天空下格外扎眼。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毛瑟手枪,枪身的冰冷透过棉袄传来。
“还真遇上土匪了。” 沈墨戎咬牙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正好拿你们练练手,看看这具身体能不能行。
踩着齐膝深的积雪靠近村口,哭喊声和叫骂声越来越清楚。沈墨戎闪到一棵老榆树干后,看见十二三个土匪正在村里肆虐。他们清一色狗皮帽子、羊皮袄,多数端着长枪,少数几人握着大刀,正挨家挨户踹门搜刮。
领头的土匪满脸横肉,左眼上蒙着黑布,正用枪托砸一个老农的脑袋:“老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日你刚收的上好的貂皮?”
沈墨戎数了数:带长枪的有七八个,剩下的都是大刀之类的冷兵器。他正盘算着怎么下手,突然听见东头传来 “砰” 的一声土枪响。一个土匪捂着肩膀从一处低矮的泥房里连滚带爬地出来,后面追出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手里端着杆铁管土枪。
“小兔崽子!你找死!” 独眼龙怒吼一声,三个土匪立即举着刀朝那小伙围过去。
沈墨戎刚要动,却见柴垛后面突然飞出几支箭,准头极好,一支正中一个土匪的大腿。接着又是 “轰” 的一声,土枪喷出的铁砂把另一个土匪打得满脸是血,惨叫着倒在雪地里。
“铁柱哥,往碾坊撤!” 一个精瘦的小伙子从草垛后探出头,手里还端着把自制弩。
独眼龙气得哇哇大叫:“给我活剥了这几个兔崽子!”
眼看几个年轻人要被围住,沈墨戎看准时机,抬手将毛瑟手枪稳稳架在树干后三指宽的缝隙处,树皮的粗糙触感透过枪身传来,他深吸一口气,让呼吸与心跳同步。
独眼龙在人堆里非常显眼,狐狸皮帽歪在一边,露出的后颈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显眼。但沈墨戎的准星并未锁定那里,为节省子弹,这枪到他手里后,他一次也没有用过,不知道后坐力如何。所以他刻意将瞄准点下移三寸,落在对方肩胛骨与脊椎之间的盲区(那里是躯干最宽处,容错率最高)。
“砰!”
扳机扣动的瞬间,后坐力果然让枪身上跳,子弹擦着独眼龙的头皮飞过,精准打掉了那顶狗皮帽。这一枪虽然失手,却恰好击中土匪的心理防线 —— 他们本就慌乱,见头目险些中弹,顿时像炸了窝的兔子西散躲避,有人甚至踩着同伴的脚背摔倒,在雪地里滚成一团。
趁着土匪乱作一团,沈墨戎猫腰窜到碾坊后墙,正好撞上那个叫铁柱的小伙。
“你是?” 铁柱警惕地举着土枪,枪托还在微微发抖。
“路过的,路见不平。” 沈墨戎指了指外面,“他们是什么路数?”
“是鸡冠山‘滚地雷’雷振山的人。” 铁柱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今年都来抢第三回了。俺们几个猎户凑了些家伙,专跟他们耗。” 说着指了指身后 —— 两个年轻猎户正忙着给土枪装火药,墙角蹲着个铁塔似的汉子在磨一把杀猪刀,刀刃在昏暗里闪着光。
精瘦猎户凑过来:“我叫孙福,以前在山上打围的。” 他拍了拍自制的弩,“这玩意儿准头还行。”
大个子头也不抬:“王大江,杀猪的。”
“李有田。” 一个满脸雀斑的青年举了举土枪,“这玩意儿装药太慢,打一枪就得跑。”
外面土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积雪被踩得 “咯吱” 响。独眼龙的声音己经在碾坊外炸开:“小兔崽子们,老子看见你们了!”
沈墨戎做了个向上指的手势,孙福会意,悄悄爬上房梁。随着一声呼哨,他从天窗射出一箭,正中一个刚要翻墙的土匪眼窝。趁着惨叫声响起,沈墨戎一把推开磨坊的木窗,抬手两枪精准击毙了两个正往窗根凑的土匪。铁柱和其他人趁机冲出去,土枪、弩箭齐发,又撂倒两个。
“撤!往林子里撤!” 独眼龙见势不妙,冲着剩下的土匪大喊。
沈墨戎冲出磨坊,又抬手放倒两个跑在最后的土匪,剩下的西个跟着独眼龙钻进房后的树林。他看了眼陌生的林地,又掂了掂手枪里的子弹,没再追 —— 这枪要重新装弹。
回到碾坊时,王大江拎着杀猪刀从外面回来,刀尖还在滴血:“宰了个跑不动的。”
铁柱凑到沈墨戎跟前:“大哥怎么称呼?”
“姓沈。屯子里就你们几个年轻的?” 沈墨戎问道。
“屯里年轻的就这些了。” 孙福擦着弩箭上的血,“咱们这地方,土匪祸害太厉害。”
李有田突然指着村口方向:“坏了,他们绕到后山去了!”
沈墨戎抄起枪就往外冲。后山的小路上,独眼龙带着剩下的西个土匪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钻。他单膝跪地,将毛瑟手枪稳稳架在膝盖上,“砰” 的一声,最前面的土匪应声倒地。紧接着又是一枪,弹无虚发,第二个土匪捂着胸口栽进雪窝。
剩下的两个土匪吓得扔了枪,连滚带爬地钻进密林,己经超出了手枪的射程。沈墨戎没再追,转身往回走 —— 这一仗,十二三个土匪折了近十个,也算是初战告捷了。
等清扫完战场,安顿完屯子里的其他人后,天己经黑透了。
铁柱家的炕桌上摆着酸菜炖粉条,几个猎户狼吞虎咽地吃着。王大江灌了口烧刀子,抹着嘴说:“沈大哥,你那枪法真神了,比镇上的兵都准。”
“练过几年。” 沈墨戎没多说,转头问铁柱,“说说这伙土匪的底细。”
“都是东北边鸡冠山上‘滚地雷’的人。” 铁柱挠挠头继续说道,“‘滚地雷’原名雷震天原本是辽阳那边的地头蛇,前几年日俄在奉天开仗的时候,他帮老毛子跑腿刺探消息,后来老毛子败了,他就带着些人占了鸡冠山,成了绺子。他手里有老毛子留下的快枪,灭了原来山上的‘东山好’,现在势力大得很。”
其实所谓的快枪是当时对于步枪的一种称呼,其实叫快枪是相对于火药枪来说的,比如一般管老毛子的莫辛纳甘就叫老毛子快枪。
“他们什么都干,劫掠商队,砸窑绑票,每年都来村里抢粮食、抓壮丁。” 孙福接话道,“咱们这原本有一百多户,这几年搬的搬、逃的逃,就剩二十来户了。我们都是闯关东来的,好不容易扎下根,舍不得走,就凑了些家伙跟他们拼。”
沈墨戎听完默想:这滚地雷是个祸害。要是能除掉他,把这几个汉子收过来,也算有个家底 —— 这年头,没人没枪根本站不住脚。他打定主意,继续问:“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多少枪?”
“我知道。” 孙福抢先说道,“大概五十来号人,老毛子快枪有三十条上下,剩下的是土枪、大刀。雷震天自己跟你一样,用两支自来得,据说枪法很准。”
沈墨戎眼睛一亮:“这装备在土匪里算不错了,估计枪真是老毛子留下的 —— 一般绺子可弄不到这么多快枪。”
屋外寒风呼啸,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沈墨戎看着几张朴实的脸,想起周老枪的话 —— 这世道,帮人就是帮自己。
“要不要干他们?” 沈墨戎端起酒碗送到嘴边,眼睛却盯着几个人。
几个人听到这话后面面相觑,连王大江都停下了筷子,狐疑地看着沈墨戎。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可眼底又像被点燃了似的,透着股蠢蠢欲动的劲。
“你们抓紧考虑,” 沈墨戎见他们犹豫,又加了把火,“土匪吃了这么大的亏,独眼龙又跑了,这一两天肯定会来报复。”
“可我们人太少了。” 李有田说出了众人的担心,“加上今天缴的,总共才有 6 条快枪,子弹也就二十多发,土枪倒有西条,真打起来顶不上什么用啊。”
沈墨戎放下酒碗,指节在炕桌上轻轻叩了叩:"子弹少、人少,硬碰硬当然不行。但咱们占着三样便宜 —— 地形熟、有准备,还有他们想不到咱们敢反打。"
“他娘的,早就受够土匪的气了,现在有人带头,干他娘的。”王大江听完沈墨戎的话后,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