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军的根基在肃奸风暴后愈发稳固，但张学良和王以哲深知，连续的胜利和规模的扩张，如同一把双刃剑。
要想将这柄剑磨砺得无坚不摧，就必须从根本上提升军队的素质，完成从“勇猛之师”到“王者之师”的蜕变。淬火成钢的过程，在敦化根据地悄然展开，其带来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
位于根据地深处、一处僻静山谷中的几排新搭建的木刻楞房子外，一场简单却庄重的仪式正在进行。没有喧天的锣鼓，只有猎猎飘扬的“中华救国同盟会”旗帜和肃立无声的方阵。
王以哲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目光扫过台下第一批一百五十名精心选拔出来的中下级军官。他们中有从讲武堂时期就追随的老骨干，有在近期战斗中脱颖而出的新锐连长、营长，甚至还有几名表现卓越的“学兵队”青年。人人眼神炽热，身姿挺拔。
“弟兄们！”王以哲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这里，没有总司令，没有师长，只有学员和教官！我们成立军官学校，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为何而战，如何战胜！一支没有思想的军队，是打不了硬仗、打不了持久战的！从今天起，你们要像小学生一样，重新学习，把我们联军的魂，把打胜仗的本事，学到骨子里去！”
开学第一课，由杜聿明主讲。他没有照本宣科，而是将黑风峪伏击战的沙盘搬进了课堂。“看这里，”他用木棍指着沙盘上的一处隘口，“当时鬼子旅团部就在这里。我为什么敢把装甲分队这把尖刀从侧面插进去？因为郑洞国的三师提前半小时抢占了这里的高地，用火力死死压住了鬼子的预备队！这叫战术协同，缺一不可！”他结合实战案例，将进攻、防御、迂回、包围等战术原则讲得深入浅出，军官们听得如痴如醉。
郑洞国负责练兵实务。操场上，他亲自示范单兵战术动作，要求一丝不苟。“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小鬼子拼刺刀为什么凶？就是练出来的！我们要比他们更狠，更准！”他的训练严苛到近乎残酷，但没人抱怨，因为大家明白，这严苛的背后，是对生命的负责。
最令人期待的，是张学良亲自讲授的战略课。他没有讲具体的战术，而是站在巨大的东北地图前，讲述东北的战略地位，日本为何要侵略，以及联军未来反攻的总体构想。“我们要做的，不是占山为王，是光复河山！眼光要放远，心里要装着整个东北，乃至全中国！”他的话语，如同在每位军官心中点燃了一盏明灯，让他们看清了自己战斗的意义和方向。
军官学校成了思想的熔炉。白天操练，晚上讨论，不同的见解在碰撞，但“救国抗日”、“光复东北”的核心信念却高度统一。这批种子，一旦学成归队，必将把新的思想和战术辐射到整个联军。
联军兵工厂所在的区域，如今戒备更加森严，但内部的氛围却热火朝天。敲打声、钻孔声、引擎轰鸣声交织成一曲工业交响乐。
总工程师沈鸿脸上总带着油污，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指着刚刚下线的一批武器，语气中充满自豪：“总司令，您看！这是咱们完全仿制成功的‘三一式’掷弹筒，射程和精度比鬼子的十年式差不了多少！关键是，材料全是我们自己解决的，用废钢回炉，加上从鬼子铁轨上拆下来的好钢！”
旁边，一门造型更加复杂的迫击炮炮管泛着冷光。“这是仿制的81毫米迫击炮，”沈鸿拍了拍炮身，“最难的是炮弹的引信和发射药，科赫中尉带着咱们的工匠，失败了上百次，总算搞出来了！虽然产量还低，但咱们有自己的重火力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停在厂房空地上的十几辆“铁家伙”。它们是用缴获的日产卡车底盘改造的“土装甲车”：驾驶室和车厢用厚钢板焊接封闭，留有射击孔，车顶架设一挺或两挺重机枪或仿制的机关炮。虽然简陋，行驶起来哐当作响，但钢铁的身躯和黑洞洞的枪口，依然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咱们叫它‘铁牛’！”一个满手油污的年轻工匠兴奋地说，“鬼子有铁王八，咱们有铁牛！照样能拱翻他们！”
兵工厂的产能飞速提升。子弹复装线日夜不停，手榴弹日产可达数百颗，更重要的是，实现了关键武器和弹药的自给自足。这支军队的“牙齿”和“爪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锋利和坚固。
新扩建的黑龙谷练兵场，方圆数里，旌旗招展。一场联军历史上首次多兵种协同实弹演习即将举行。观礼台上，除了联军高层，还有几位特殊的客人——苏联代表伊万诺夫及其随行武官，他们的表情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王以哲担任演习总指挥。他站在观察所里，手持电话，目光锐利。
“演习开始！”
三发红色信号弹升空。
首先登场的是新编炮营。隐藏在山坡反斜面的八门山炮和数十门迫击炮同时怒吼！炮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落在数里外的“敌军”阵地靶标上，炸起冲天的烟尘和火光，覆盖、延伸、徐进弹幕，有条不紊。观礼的伊万诺夫微微颔首，日军很少进行如此规模的炮火演习，更别说如此有序。
炮火尚未完全停歇，远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十几辆“铁牛”装甲车，排成突击阵型，卷起漫天尘土，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向“敌军”阵地侧翼发起了迅猛突击。车顶的机枪喷吐着火舌，压制着假想敌的火力点。虽然速度不快，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足以让人心惊。
几乎在装甲车吸引住“敌军”注意力的同时，主力步兵发起了冲锋。他们不再是散兵线，而是以排、班为单位，紧密跟随在装甲车后方或侧翼，利用地形和烟幕弹掩护，步坦协同娴熟。冲锋号响起，杀声震天，士兵们的动作迅猛而精准，突击、爆破、占领阵地，一气呵成。
整个演习过程，炮兵、装甲兵、步兵之间通过旗语、号声和少量无线电紧密配合，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在运转。没有混乱，没有脱节，只有行云流水般的攻势和毁灭性的力量展示。
演习结束，全场肃静。伊万诺夫沉默了片刻，缓缓摘下手套，轻轻鼓起了掌。他身边的武官低声用俄语说：“他们进步太快了。这己经不是游击队了。”
伊万诺夫走到张学良面前，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张将军，我必须承认，您和您的军队，让我感到震惊。这是一支真正的现代化军队的雏形。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更深入一些。”
张学良淡然一笑，目光却望向远方操场上正在集结的、士气如虹的部队。他知道，淬火己成，钢刀出鞘。这支经历了血与火、背叛与忠诚、学习与创造的军队，己经脱胎换骨。东北的天空，即将因为这支王者之师的出现，而彻底改变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