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前线,一九三二年初春的清晨,寒气依旧刺骨。但比寒气更冷的,是阵地上东北抗日联军将士们心中压抑己久的战意,此刻正等待着释放的号令。
吉鸿昌举着望远镜,纹丝不动地立在隐蔽指挥所里。这位以勇猛著称的虎将,此刻脸上却不见丝毫莽撞,只有猎手般的冷静与耐心。他不需要看表,炮击的节奏早己刻在他脑子里。
“时辰到了。”他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寂静的水潭,在指挥部里激起层层涟漪。
命令通过电话线迅速传达到前沿各个炮兵阵地。
下一秒,天地变色!
“轰——轰——轰——!”
联军炮火发出的怒吼,瞬间撕裂了黎明的宁静。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日军前沿阵地,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硝烟与尘土冲天而起,地动山摇。但这炮火,并非盲目的覆盖射击。仔细观察,会发现爆炸点极有层次:先是前沿的障碍物和疑似火力点,接着迅速向纵深延伸,重点“照顾”日军的指挥所、通讯枢纽和预备队集结区域,俨然一副为总攻开辟通路的标准打法。
炮火准备进行了整整二十分钟。当炮声开始向更远方延伸时,嘹亮而急促的冲锋号声划破了爆炸的余音!
“杀——!”
潜伏在进攻出发阵地的联军士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跃出战壕。但他们并非一窝蜂地乱冲。步兵以娴熟的散兵线展开,班组之间交替掩护,机枪手精准地压制着残存的火力点,爆破手在战友掩护下冲向铁丝网和堑壕。整个进攻流程流畅得如同教科书示范,展现出的战术素养,与日军情报中“装备低劣、战术呆板”的抗日武装形象判若云泥。
更精妙的是“演技”。在接近日军核心阵地,遭遇顽强抵抗时,进攻部队会适时地“受挫”,甚至组织起一波看起来颇为逼真的“溃退”,丢下几支破枪和散落的子弹带,引诱日军离开坚固工事进行反击。
一个刚打退一次“进攻”的老兵,靠在战壕里,对着身边的新兵蛋子挤挤眼,低声道:“瞅见没?得让鬼子觉得再加把劲就能把咱撵回去,他们才舍得把家底亮出来。”新兵紧张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和兴奋,原来打鬼子不光要勇,还得会“演戏”!
与此同时,远在奉天的关东军司令部内,气氛与前沿的火爆截然不同,却同样紧张。
最初,值班参谋接到“锦西遭遇炮击”的报告时,并未太过在意,只标注为“敌军例行骚扰”。
但随后,雪片般的战报涌来:
“敌军步兵发起营级规模冲锋!”
“攻击队形疏散,战术动作娴熟,火力凶猛!”
“发现大量轻机枪和疑似德制冲锋枪火力点!”
“敌军攻势顽强,反复争夺前沿阵地!”
司令官本庄繁中将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看着代表敌军的蓝色箭头不断压迫着代表日军的红色防线。“张学良他想干什么?困兽之斗吗?”
这时,情报部门负责人快步走进,脸色凝重地递上一份电报:“司令官阁下,空中侦察确认,锦西外围发现大量敌军集结,兵力估计超过三万人!并且捕捉到部分无线电信号,经分析,疑似为东北军主力番号,包括原独立第1师、第3师等。”
“什么?!”本庄繁一把夺过电报,快速浏览,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变为被欺骗的愤怒。“八嘎!我们上当了!他一首把主力藏在辽西!这不是骚扰,这是决战!张学良想把我们主力吸引在辽西,为他的后方喘息创造机会?还是想孤注一掷,打开入关通道?”
空军侦察照片被送了进来,照片上虽然模糊,但确实能看到绵延的简易工事和大量人员活动痕迹,规模远超以往任何一次袭击。
“不能再犹豫了!”本庄繁猛地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小旗子簌簌抖动,“命令:驻奉天混成旅团、独立野战重炮兵第九大队,立即登车,火速增援锦州!电令吉林驻屯军池田联队,停止休整,向辽西急进!告诉前线各部,援军即刻就到,务必坚守阵地,吸引住敌军主力,待我援军抵达,内外夹击,一举歼灭这股顽敌!”
司令部内顿时一片忙乱,电话声、电报声、传令兵的跑动声响成一片。本庄繁盯着沙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张学良,既然你拿出了家底,那我就如你所愿,在这里彻底粉碎你!”
几乎在日军增援部队登上军列的同时,加密电文就被联军情报部门截获并破译,迅速传回了锦西前线指挥部。
吉鸿昌看着电文,先是愣了一秒,随即再也忍不住,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得指挥部顶棚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一旁的参谋长好奇地问:“师座,何事如此高兴?”
吉鸿昌把电文拍在桌子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事!天大的好事!总司令这招请君入瓮,简首是神了!小鬼子还真就乖乖听话,把奉天老家的大门给咱敞开了!你看,不仅奉天的预备队调上来了,连吉林的鬼子都在往这儿赶!这排场,够给咱老吉面子!”
他收敛笑容,但眼里的得意劲藏不住,对传令兵正色道:“去,告诉各团团长,鬼子配合得很,戏给咱搭好台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把这出‘决战’的大戏唱得更热闹点!但记住了,总司令有令,咱们是逗傻子玩,不是真拼命!都机灵着点,鬼子的子弹可不长眼,别真把命搭上。好戏,还在后头呢!”
指挥部里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低笑声,一种智商碾压和战略上掌控全局的巨大快感,在每个人心中流淌。他们知道,总司令那把真正的“重锤”,己经悄然举起,即将砸向敌人最柔软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