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明媚。
长安城明德门大开,排队的百姓进进出出,脸上洋溢著新一天的希冀。
大门口的外一侧,停放著数辆华丽的马车,十数辆装满货物的普通马车,以及將近上百人,数十骑。
李象家的、苏定方家的、巴陵公主和柴令武家的,三方结伴而行。
毕竟前往齐州路途遥远,需要几天时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
“苏都督,路上请多抚照。”
李象客气和苏定方打招呼,並送了一车冰块。
这是李象初次见到对方,四十出头的年龄,看著沉稳普通。
很难想像,他年轻的时候就跟隨李靖北伐东突,立下赫赫战功。
被雪藏十多年后,后期又灭掉西突厥、横扫百济和吐蕃,猛得一匹的人。
“谢谢皇长孙好意,我们是相互照顾。”
苏定方感激接过。
这种天气赶路很热,乘车也很热。
能有冰块放在车底,车厢能舒服很多,妻儿也不用那么受苦。
接著,苏定方介绍他的儿子苏庆节和学生裴行俭,两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
李象不知道苏庆节,倒是知道裴行俭,未来也是个猛人。
双方聊了一烂香左右,柴令武骑马匆匆赶来,身后还有辆更华丽的马车。
“苏都督,皇长孙,让你们久等了,抱歉,抱歉。”
柴令武大步走近,脸上带著歉意。
“柴駙马。”
苏定方客气还礼。
李象也照样回了个礼。
“路上还请苏都督抚照一二。”
柴令武望著苏定方笑道。
“是相互照顾。”
苏定方笑道。
“皇长孙,怎么才这点人?”
柴令武望向李象的身后,只有两辆马车,两辆货车,护卫才十人。
“我刚迁出东宫,府上那些僕从都遣散了。”
李象解释道。
一辆他和刘倩的,一辆徐慧和柳金的。
“你才十名护卫?”
柴令武记得李象家里至少二十名护卫。
“我这里有车冰,柴駙马要不要?”
李象笑了笑没解释,转移话题。
他给苏定方送了冰块,没必要刻意让柴令武难堪。
此行齐州,说到底就是出门在外,说不定有相互照应的那一天。
至於柴令武要不要,那就他的事了。
“谢谢皇长孙。”
柴令武愣了下,客气接过。
“时间不早了,我们启程吧,路上再聊。”
苏定方提议道。
这次李象和柴令武都依仗苏定方庇护,都没意见。
现在气温还没有升起来,故而三人骑马在前面带路,相互交换一下信息。
“我得到秘密消息,齐王造反,背后有五大姓支持。”
柴令武率先开口。
他迟到了,现在相对积极表现,这时他没有自持身份,毕竟还没到齐州稳定下来。
“不意外,五大姓的发源地在中原,没有那边的世家支持,齐王兴不起风浪。”
苏定方接话,表情略显凝重天下五大姓最兴旺,主要位於中原,占据大唐最富饶的地方。
其次是关陇集团,也就是京城一带的权贵,隱约和五大姓齐驾並驱,但得看地域。
在中原大地,五大姓说了算,与关陇集团天然是看不起彼此的。
“齐州都有哪些世家?”
李象好奇问道。
这些天,他也有打听那边的情况。
齐州位於河南道,河南道隶属中原,是大唐最富饶的地方。
其中洛阳就是位於河南道,隋朝时期被定为东都,经济地位仅次於长安。
如今洛阳虽然被降了政治地位,但李世民依旧多次巡幸洛阳,並建有洛阳宫。
“歷城崔氏,乃是博陵崔氏的分支。”
“齐州房氏,和房相同宗同源,山东房氏分支。”
“章丘杜氏,兵曹杜行敏能抓拿齐王和其身后的家族不无关係。”
“滎阳郑氏应该是最强的,顶级的世家,天下就没有地方不存在五大姓,更何况是在中原。”
“其他世家也有,错综复杂::需谨慎行事,不然很容易中了他们的圈套。”
苏定方做了很多功课,道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柴令武一开始还没怎么当作一回事,听到后面也是有些后怕。
他更多是以为去镀金,圣上是看在其父母的份上,对他还没有失望。
但现在看来,要是不小心一点,这一去可能永远都回不来。
三方又聊了好一会儿,太阳逐渐升起,气温升高,也就相继回了车厢。
“外面热死了,瞎聊什么呢?”
巴陵公主一见柴令武回来,就没好气说道。
一大早起床,路上坐马车不合適睡觉,她就恼火得很。
“交换了些情报。”
柴令武粗略告知刚才的情况,最后把李象送他们一车冰道出。
“哼,现在想低头?晚了!”
巴陵公主冷哼道。
他们昨晚就去买了一车冰,不需要李象的。
“你听好了,此行齐州不见得很太平,收起你的脾气,莫要和李象发生衝突!”
柴令武脸色一沉,沉声道。
“你敢凶我?”
巴陵公主顿时像是炸了一样尖叫。
“我是为了你好!”
柴令武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
昨晚临睡前,他就提醒今天要早起。
今早起床,还是磨磨蹭蹭,最后来迟了。
以致於他不得不向苏定方和李象道歉,落了面子。
“你要是为了我好,我就不用跟你跑齐州!”
“你要是为了我好,你就不要那么没用要我求情!”
“你
》
巴陵公主一声比一声大。
“你小声点行不行?”
柴令武连忙捂住她嘴巴。
但紧接著,就疼得一声惨叫鬆开,手掌有牙痕。
“我干嘛小声,我凭什么小声?你还敢以下犯上是不是?”
巴陵公主跪坐起来,单手叉腰,一手指著柴令武,大声质问。
“苏定方家的女眷,李象家的女眷,他们的马车都在一旁,你不怕丟脸吗?”
柴令武真是尷尬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怎么这般没格局?
“我堂堂公主,用得了在意他们?”
巴陵公主冷笑。
“此行齐州,少说一两年,三五也有可能,你就不怕没人和你说话解闷?”
柴令武板著脸,压著声音说道。
他现在都恨死了李象,但依旧保持著理智,等去了齐州再说。
谁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万一那边很排外呢?最终靠的肯定还是同样来自京城的彼此。
巴陵公主张张嘴,这下算是听进去了,但没有认错,冷哼一声,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上闭目。
一连五天。
巴陵公主对李象给的冰块,从不屑到討好。
路途所过不像京城,没有冰块可以买,而李象那里每天都可以自制。
她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嘴说出话却好听了,还找徐慧以及苏定方夫人聊天,那天和柴令武的爭执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第六天,中午。
齐州歷城,齐州治所。
城门下,州官和县官已经在城门下等候多时。 为首的是齐州別驾权万纪,长史薛大鼎,司马郑伯安,三人身后还有一群人。
齐州其他六县的县令和县丞也都到场,迎接新任刺史和新任都督。
正常来说,刺史府和本县官员迎接就行。
但听说,新任刺史是皇长孙,於是动心思的人就有了。
有睡必报的齐王前车之鑑,都担心新任刺史也是个小气人。
毕竟谁来了我不知道,但谁不来我肯定知道,於是各县的主官和副官都来了。
“皇长孙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现在什么爵位?”
“太子之子不是叫李厥吗?皇长孙是哪位殿下所出?也是太子吗?”
官员们低声议论,对皇长孙的情况都好奇得很。
以前都没有听说过皇长孙,像是突然从石头爆出来的一样。
“安静!”
权万纪低喝一声。
下面的官员稍微静下来,但很快又低声议论。
权万纪眉头紧皱,望了眼一旁的別驾薛大鼎。
“来了!”
薛大鼎突然指著前方道。
眾人瞭望,前方出现一支长长的车队。
“去问问。”
权万纪当即让卫兵快马前去打听。
卫兵骑上马而去,快速来回,告知是新任刺史和新任都督,还有巴陵公主。
“公主也来了?”
眾人又是一阵惊讶,又是好奇巴陵公主是谁。
不过现在不是討论的时候,一眾官员冒著炎热的太阳前去迎接。
李象和苏定方得知齐州属官迎接后,从马车出来,坐上马儿走在面前。
柴令武没有出现,他虽然是駙马,但他此行的身份是监军,没资格並行。
很快,双方会面,停下。
“下官齐州別驾权万纪拜见皇长孙,苏都督。”
一眾官员齐齐叉手礼,声音整齐,动作一致。
“免了,辛苦诸位炎日下迎接。”
李象坐在马上望了下,才从马上下来。
有权力確实是好,这种天气也站在太阳底下迎接他。
薛大鼎和权万纪等人这才抬头望向李象,一时间都是愣了下。
这么年轻?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声音。
“皇长孙?”
权万纪试探性喊了声。
“权长史何事?”
李象笑著望向他。
“听说巴陵公主也来了,请问在何处?”
权万纪心中失望,但还是露出笑容,表示要参拜公主。
皇长孙太年轻了,说不定圣上此行委命他为刺史,但真正掌权的是公主。
因为没有公主担任刺史的先例,怕影响不好,故而演了这么一齣戏。
薛大鼎等人心中也是同样想法“要的。”
李象没多想,按礼確实要参拜,让人喊巴陵公主,巴陵公主得知后有些不爽,不喜在那么热辣的太阳底下露面。
但还是一副公主该有的仪態,接受权万纪和薛大鼎等人参拜。
“回城吧。”
巴陵公主扔下这句话,就回了凉爽的车厢。
“皇长孙,苏都督,请。”
权万纪做出请的姿態。
“皇长孙先请。”
苏定方道。
“一起。”
李象走在前面,苏定方稍微慢两步,表示尊重。
但是,权万纪和薛大鼎却一左一右跟在苏定方的身后。
“苏都督,圣上有没有特別交代?”
权万纪问道。
他是受圣上亲封的长史,有监督齐王之权。
李世民几乎每次收到齐王想造反的消息,都是来自权万纪,故而这次齐王造反没受牵连。
“这个你得问皇长孙。”
苏定方望向前面的李象道。
他没受过特別指使,不知道李象有没有。
“皇长孙,圣上有没有特別交代?”
权万纪犹豫了下,和薛大鼎对视一眼,上前问道。
他们两人看李象年幼,以为过来玩玩的,大权在巴陵公主的手上。
但巴陵公主进了车厢里问不到,想著都督应该知晓。
现在齐州內乱严重,迫切需要重振。
“没有。”
李象没多想。
天气太热了,他没心思揣摩权万纪等人的想法。
他確实年轻,因为年轻被小看再正常不过,从没有將这点放在心上。
被小看更好,才能出其不意。
权万纪两人见状,更加篤定李象是过来玩玩的了。
没多时,眾人进城。
城门口围了不少百姓,好奇望著李象等人。
他们都好奇,今日这么多官员在门口,迎接的的是什么贵人?
见到走在前面的李象都有些意外。
好年轻的小哥。
但也长得很俊!
至於苏定方,被忽略了。
“新任刺史皇长孙李象和新任都督苏定方驾到~”
有提前安排好的人员,在李象和苏定方踏进城门的时候高呼。
“哇,是新任刺史,还是皇长孙!”
“这也太年轻了吧,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圣上真心恢復齐州吗?”
“真心吧,不然也不会派皇长孙来。”
人群有人行拜,有人议论,指指点点。
李象停下几次回礼,也打量著他们,打量著齐州的情况。
和长安城肯定是没法比的,但也没有落后,人们的精神面貌也挺好的。
不过偶尔看到有屋檐被破坏,塌在哪里没人管,而且不止一处。
询问得知,是齐王造反的时候破坏的,现在州府没有钱重建。
没多时,眾人来到烧了一半的刺史府前。
苏定方告別,和巴陵公主以及一眾武官等人离开。
“皇长孙,刺史府后院已经打扫出来,您和您的家眷隨时可以入住,接风宴我们今晚再举办?”
权万纪朝刺史府大门作出请的姿势。
“住这里?”
李象望著刺史府皱眉。
大门坏了没修,烧了一半,怎么住?
“您在齐州有住所的话,也可以住您的住所。”
权万纪道。
新任官员就任,初始都是安排到衙门后院。
如果在当地置办了房產,可以搬过去住,没有强制要求。
“齐王府呢?我住齐王府。”
李象道。
“齐王府被收入州库,暂用作新衙门了。”
权万纪解释道。
齐王造反,按律,齐王府充公。
“齐王府暂作新衙门,我却要住旧衙门?”
李象脸微沉。
“这权万纪和薛大鼎面面相靚,露出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