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府现在家徒四壁,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于志寧今天一如既往上衙,认真工作,好像事不关己,但到午饭的时辰就回了家。
他倒是想直接去御史台打听消息,但无论结果如何,夫人都將以行贿的罪名抓拿,去了肯定会丟脸。
唯有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事后严肃批评夫人行为,再暗中和长孙冲联繫,降低夫人的处罚。
针对的是皇长孙,哪怕对方是庶出,也不可能任何代价都不付出。
“爹?您怎么回来了?”
於慎言夫妻在家,见到于志寧回来,有些惊讶。
自己亲爹那么爱惜名气,这种不光彩的事,不会回来才是。
“有结果了吗?”
于志寧没回答,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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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了圈正厅,主座位的位置空了,那两张上好的家具卖了。
当即有些心塞,只能落座到其他座位上。
“还没有。”
於慎言夫妻两人相视一眼,摇摇头道。
大儿媳很快带著两个女儿出现,忧心,坐立不安。
“老爷,二少爷,大事不好了!”
管家从外面跑进来。
人未到,声先响起。
眾人闻言,皆是心头一颤,紧张得站起来,
“御史台那边传来消息,皇长孙提前安排魏徵在偏房,指正夫人栽赃皇长孙受贿,夫人已由大理寺受审。”
管家气喘吁吁,满脸惊慌。
“什么?”
于志寧大惊失色,跌坐回位置上。
计划失败了,惊动的还是魏徵的那个老头子。
李象竟然请动魏徵有魏徵见证,救人的机会都没了。
“爹,那立政是不是?”
大儿媳如遭雷击,第一时间没想婆婆的情况。
只想著行贿失败,那皇长孙恼羞成怒,是不是就对丈夫追究到底?
“闭嘴!”
于志寧呵斥,表情变得狞。
不对劲,不对劲,李象怎么会提前安排魏徵到偏房?
谁泄的密?
柴令武那边?自己这边?
于志寧望了眼哭唧唧的大儿媳,又望向小儿媳,最终目光落到於慎言身上。
“爹,你怎么这样望著我?”
於慎言被看得心里发毛。
“是不是你泄的密?”
于志寧吸了口气,沉声道。
“爹,你胡说什么呢?”
於慎言慌了下,大声道。
大儿媳也懵逼望著於慎言。
“皇长孙提前安排魏徵到偏房,就说明他提前知道了內情。”
“而知道內情的,只有柴令武几个和我们全家,而你昨晚自告奋勇去传信!”
于志寧死死盯著於慎言,语气微微颤抖。
昨晚於慎言主动请缨,他还欣慰,以为他们兄友弟恭。
现在回想,加上计划被泄露,就觉得不对劲,泄密最有可能的人是於慎言。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於慎言红著脸,大声喊冤。
不是吗?
于志寧低下头,眉头紧皱成川字。
难道是柴令武那边?
于志寧很快摇头,绝不可能是柴令武那边,
虽然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是太子派,但是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太子派。
现在他要做的是属於针对太子的事,柴令武那边不可能会泄露,对他们完全没有好处。
“除了你,还能是谁,你莫要为父对你执行家法才肯交代!”
于志寧抬头,再次盯著於慎言,厉声道。
只有他昨晚去见李象,只有他可能泄密。
“爹!”
於慎言恼火。
但这时,小儿媳却推了推他:“说就说,怕什么?”
于志寧闻言,身体一颤,转而盯著小儿媳:“你来说!”
难道真的是於慎言告密?
“没错,就是我们告的密!”
“凭什么老大犯错就得贱卖家產救他,这个家又不是他一人的。”
小儿媳不服气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家一半老大的,一半老二的。
二老要救人就救人,但不能將属於他们的一半也贱卖去救人,太不公平了。
“妇,我要打死你!”
于志寧闻言,气得眼红,扬手就要扇小儿媳耳光。
“爹,你怎么能这样骂人!”
於慎言挡在面前,受了一巴掌。
他虽恼火媳妇自作主张暴露,但事已至此,也不想看著媳妇被打。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于志寧气得大打出手。
但人老了,速度追不上年轻人。
除了第一巴掌,剩下的都被於慎言躲开。
“要怪就怪爹和娘偏心!”
“凭什么从小到大他犯错你们只是呵斥几句,而我犯错就挨鞭子不许吃饭?”
“明明我更合適户部郎中一职,凭什么直接给他,问都不问我一句?”
於慎言又惊又怒,躲开于志寧的同时,说出心中不平事。
最让他意难平的是户部郎中一职,明明他最合適。
如果让他上,现在不至於闹出这么多事。
“他是兄长,自然优先考虑他!”
“泄密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何如此愚钝?”
于志寧气得胸口痛,追不上於慎言,只得停下,扶著胸口大口喘气。
“怎么会没有好处,皇长孙承诺,行贿他的钱要是能拿回来就分我一半,拿不回来就帮我升官。
於慎言大声道。
昨晚他告密前,是先说好好处的。
没好处,谁会告密啊?
“愚蠢,愚蠢至极,敌人的话怎么能信!”
于志寧气得两眼发黑,身体跟跑后退,差点没摔倒。
“敌人?那我不得谢谢亲爹你给我竖立的敌人?”
“我劝你不要总是弹劾太子,劝你不要总是弹劾太子,你就是不听,为了你那可怜的名声,给后辈树立敌人!”
“你以为太子是隨便能弹劾的?你以为太子就真的不会报復我们家?你以为太子真像圣上那么宽厚仁慈?他日太子登基,说不定就先杀光我们家。”
“我只是提前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为家里谋条生路!”
於慎言火气也起来了,不忍了。
偶尔弹劾太子可以,但不能逮著弹劾。
圣上能容忍魏大喷子,不代表太子能容忍你於小喷子。
“你,你,你这个逆子!”
“那是你亲哥,那是你亲娘!”
于志寧只觉得脑袋喻喻作响,无法接受於慎言荒谬之言。
怎么生得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连自己亲娘和亲哥也能往火堆里坑。
“闭嘴!”
“皇长孙是什么人,你们栽赃了他就能一劳永逸?他不会报復?我是在救你们!”
於慎言神色变得狞。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也不认为自己是大义灭亲。
于志寧两眼一瞪,气得五臟六腑都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指著於慎言说不出话来。
好啊,真是好啊,敢朝他呵斥闭嘴。
逆子,得打死!
“,我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先走,等你们吵完再来?”
李象从外走进,面带笑容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铁青的于志寧身上。
“皇,皇长孙,您怎么来了?”
於慎言惊了下,连忙收敛情绪向李象行礼,
他注意到,李象身后还有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卫兵,不由更惊。
侍御史上门,就和判官上门没什么区別。
“於师,隨我走一趟吧。”
李象呵呵笑道。
真是可笑,严格要求太子的于志寧,其实对待子女却是个偏心鬼。
不过確实精彩,不枉他亲自来一趟。
“你有什么资格抓我?” 于志寧神色一变,冷声道。
他是太子詹事,正三品官员,与六部主官同级。
侍御史有权弹劾正三品官员,风闻奏事也行,但却没有资格抓人。
只有圣上可以,或者圣上的命令,才能抓他们。
“皇长孙,家父犯了何事?”
於慎言也连忙问道。
闹归闹,该关心还得关心。
“我没说抓,我是请。”
李象呵呵笑道。
“何事?”
于志寧瓮声瓮气道。
“於夫人涉嫌行贿侍御史,大理寺请於师回去问话。”
狄仁杰站出来道。
没错,这次是大理寺来请于志寧。
李象刚好得知,正好有事,於是跟来。
“夫人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于志寧沉声道。
这是之前说好的,事后再找关係降低处罚。
但现在看来,计划失败了,找关係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找圣上了。
只是不知道圣上听闻此事后,会怎么看待?会原谅他吗?
“还请於师隨我走一趟。”
狄仁杰態度坚决,强调道。
“放肆,我乃黎阳县公,太子詹事,太子老师,我说不知就是不知,你有什么资格请我回去?”
于志寧沉声道。
同样,大理寺也无权调查他,除非有圣上的命令。
“没有资格,那就创造资格。”
狄仁杰望向李象。
“於师,你说我要是弹劾你意图造反,能不能请你回去?”
李象淡淡道。
“荒唐,我何时造过反?”
于志寧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怒不可遏。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猖狂,不计后果吗?
“皇长孙,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请坐下说话可好?”
於慎言嚇得额头冒汗。
这要是坐实,全家都得遭吧?
“於立政涉嫌杀我,於夫人栽赃我行贿。”
“前者正在立案调查,不日有结果,后者没有悬念。”
“於师,我怀疑这两件事是你在背后操控,你是不是想造反?”
李象淡淡道。
“皇长孙如此风闻奏事,就不怕反噬太大?”
于志寧沉著脸,冷声道。
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风闻奏事的。
造反属於超大事,风闻奏事定会被追责。
“那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你就说你跟不跟我们走吧。”
李象淡淡道。
“爹,要不你
於慎言先坐不住,想要劝劝。
“闭嘴,没有你说话的份!”
于志寧大声呵斥。
他真想揍死这个逆子!
於慎言缩了缩脖子,表情尷尬。
“於师当世名宿,怎么和儿子关係这么差啊?”
李象不忘嘲笑一番于志寧,呵呵笑著道。
“与你何干?”
于志寧冷哼道。
“被亲儿子背刺,滋味不好受吧?”
李象呵呵笑道。
“你!”
于志寧確实不好受。
胸口一阵阵刺痛,几次想吐血,
官场得意又如何,家里被儿子背刺,大感失败。
现在长子和夫人又被囚禁,人生所有祸事仿佛一日全来了。
“皇长孙,可否嘴下留情?”
於慎言神色尷尬,汕汕求情。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李象望向他,把他看得发毛了,才笑道。
“谢谢皇长孙,谢谢皇长孙。”
於慎言鬆了口气。
那短暂的时间里,仿佛汗流瀆背,冷汗直流。
皇长孙兼侍御史的威望,令他心里恐惧不已。
“於师,我直言吧,我此行前来的目的不是请你回去,也不是看你笑话。”
“你是和柴令武合作陷害我吧?我要关於柴令武陷害我的证据。”
李象坐下,正色道。
“夫人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于志寧重复刚才所言,冷冷道。
只有將自己完全摘出去,才能找皇帝说情。
“明人不说暗话,於师何必装傻充愣,这里没有外人。”
李象已经打发卫兵到庭院之外,正厅这里只有他和狄仁杰,以及於家上下。
“说不知,就不知。”
“说不跟你回,就不跟你回,你想怎样弹劾,就怎样弹劾!”
于志寧望了於慎言一眼,硬气道。
他心神恢復了平静,思索了许多。
他是正三品官员,无惧御史台和大理寺。
哪怕是弹劾他造反,也不是李象能抓他回去。
除了圣上和圣上的命令,没人能对他怎样。
爱怎么弹劾就怎么弹劾,他还没有输。
“於师刚正,佩服佩服。”
“但你不怕我弹劾,令郎怕吗?”
李象了眼於慎言道。
於慎言如遭雷击,紧张望向于志寧。
“不忠不孝的逆子,你爱怎么弹劾就怎么弹劾!”
于志寧也望了眼於慎言,冷哼道。
“既然於师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於慎言,准备坐牢吧,要怪就怪你有个好爹。”
李象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等等。”
於慎言连忙喊住李象,转而对于志寧道:“爹,你真不管儿子前程?”
“你背刺的时候,可想过我、你娘、你兄长?”
于志寧沉声道。
“我那是救他们!”
於慎言状若疯狂,大声强调。
“愚蠢至极。”
于志寧冷冷道。
“我最后问一遍,你管不管?”
於慎言深吸口气,额头青筋浮现,大声道。
要是被侍御史盯著,他大好前途就没了,坐牢也有可能。
“滚!”
于志寧指著大门呵斥。
“好,好,好!”
“于志寧,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係!”
於慎言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你!”
“噗!”
于志寧腾的一下站起来,指著於慎言怒目相视。
下一刻,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倒了下去。
“爹!”
於慎言嚇了一跳,下意识衝过去。
不用你管于志寧大力甩开於慎言伸过去的手。
於慎言僵在原处,不再言语。
这时,外面传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