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象难得早起。
不过不是为了於立政的赎金,而是和薛仁贵去大明宫。
今天大明宫建造项目再次开启,作为监军的李象得到场,顺便找任博阳给他调动档案。
暴乱后的大明宫好像没什么变化,原本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就是役夫们的面孔变化不少。
“皇孙把我助手调走了,是不是要还我一个?”
阎立德出现,板著那张脸。
狄仁杰不在,他感觉忙了很多。
“阎师恕罪,回头给你找一个。”
李象赔笑,不过心里其实没当一回事。
他哪能找得到让阎立德满意的助手,况且阎立德也是和他开玩笑。
“要记得才好。”
阎立德哼了一声,去指挥建造,
李象望著阎立德远去的背影,和薛仁贵离开。
御史台,御史大夫值房。
萧璃、长孙冲、柴令武齐坐喝茶,但气氛凝重。
“萧大人不会走漏了风声吧?”
柴令武估摸著时间道。
约定的时间是午时,现在都午时出头了。
李象不单止上午不到御史台点卯,到了交易时间更没出现。
“那也是你们的人走漏消息。”
萧璃淡淡道。
真有意思,竟然惊动长孙冲带队来。
宗正寺卿亲临,他总得给个面子,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说到底,其实也是对李象有些不满,三番两次性逆圣命,他也很难做的。
“萧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再等等就是。”
长孙冲淡淡道。
柴令武闻言,这才没有说话,
但心里却开始焦急,担心走漏了风声,被李象察觉。
“来了。”
这时,有人在外面小声稟报。
柴令武闻言,当即站了起来,带人离开。
萧璃沉吟片刻,起身跟上,长孙冲也跟著起身跟上。
李象到的时候已午时过半。
於夫人在李象值房来来回回走著,神色有些焦急。
她已经来了半个多时辰,李象的书吏员表示,李象去了大明宫,让她在值房里等著。
並且还交代,左右两边的偏房不得打开,里面都是重要案牘。
李象不在,她只能焦急等著,不敢私自离开,尿急了茅房也不敢去。
因为金条有点重,她不方便带走,更不敢留在值房。
要是离开后李象回来了,不承认给了钱怎么办?
埋伏在暗地里的柴令武也扑了个空,前功尽弃。
“你是?”
李象到来,发现有个妇人在值房里。
“皇长孙?民妇是於立政母亲。
於夫人嚇了一跳,连忙回头。
见到李象的那一刻,她微微愣了一下。
多么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心肠怎么就那么坏呢?
“原来是於夫人,请坐。”
李象喊人上茶。
於夫人回到座位,表情努力变得自然。
没多时,有书吏员上茶,还上了糕点和应季节的水果。
“起得早,都饿了,於夫人吃了吗?”
李象拿起一块糕点吃。
“吃不下。”
“皇长孙,可以放人了吗?”
於夫人摇摇头,將凳子下的盒子拿起,放到李象的桌子上。
说著,她轻轻打开盒子盖,一道黄光出现,里面都是金条。
“放什么人?”
李象望也不望一眼,不解道。
“犬子。”
於夫人微怒,忍著脾气。
钱都拿来了,还要这样作贱她吗?
“於夫人是不是误会了?我秉公执法,不受贿。”
李象端坐正身,沉声道。
“快来人啊。”
於夫人大为恼火。
將盒子朝李象推去,落到李象的手里。
“你干什么?”
李象腾的一下子站起身。
“李象,你贪污受贿,你死定了!”
於夫人大叫,满脸激动,满是皱纹的脸变得红润。
等了这么久,儿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终於都能坐实李象受贿。
只要隱藏在外面的宗正寺卫兵衝进来,抓个现行,计谋就行了。
“你別扔个盒子到我手里就冤枉人!”
李象將到手的盒子扔掉,指著於夫人大喝。
“假悍悍,真噁心!”
“我都不怕行贿受罪,你怕什么?”
於夫人冷笑,不怕背负行贿的罪名。
“你老了肯定不怕,我还年轻啊,大好前程!”
李象大怒道。
“没错,我是老了,我不怕。”
於夫人闻言忍不住大笑。
確实,她老了,不中用了。
只要儿子没事,再苦她也愿意。
“噠噠噠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柴令武带队衝进。
动静不小,左右值房的李昭德等人纷纷走出他们值房。
“明光鎧?宗正寺的卫兵?”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刚才皇长孙值房里传出什么声音?”
“御史中丞和御史大夫呢?快去找他们来,有大事发生。”
台院很多人从值房走出,朝李象的值房靠近。
“李象,人赃並获,请隨我走一趟宗正寺。”
柴令武很得意,嘴角完全压不下。
地上打翻的盒子一条条金条露出,李象受贿坐实了。
“我是冤枉的,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象恼火大叫,脸涨得通红,
“於夫人,你来说。”
柴令武望向於夫人道。
“我儿於立政只因为工作期间写写画画,就被弹劾尸位素餐,圣上明明说了不追究,皇长孙还弹劾他杀人未遂。”
“昨天立政喊我探望,得知皇长孙要他二十年的俸禄作为交换,才肯將人放出,我只能变卖家產,换成金条交於皇长孙。”
“我夫于志寧刚正不阿,寧愿儿子死也不屈服皇长孙淫威,冒险找柴司马帮忙民妇有罪,行贿侍御史,愿接受处罚。”
於夫人边说边落泪,擦了又擦,可怜兮兮的模样,妥妥的受害者视觉。
话落,眾人譁然一片。
台院不少官员都知道於立政被抓。
也知道於立政从被某官员弹劾,到被李象弹劾。
一时间,台院官员看向李象的目光都变了变。
知道內情的李昭德张了张嘴,只觉得恍惚。
都叫他小心点,怎么还是被人抓住把柄,还没有贪就被人抓到。
估计是史上最快落马的侍御史了。
“分明就是栽赃!”
李象恼怒道。
“是不是栽赃,回宗正寺配合调查就知道。”
长孙冲从人群中走出,一旁还跟著御史大夫。
台院一眾官员纷纷行礼,其中夹杂著几声替李象求情的。
“绿帽冲,你也参与陷害我!”
李象大怒道。
真让人意外,竟然请动了长孙冲。
这下李承乾更清醒了吧,长孙家不可靠。 “放肆,给我拿下!”
长孙冲脸色一沉,听不得绿帽冲三个字。
那天在宗正寺听李象提了一句,他之后再也没有佩戴过绿色的玉。
宗正寺卫兵齐齐向李象逼近。
柴令武眼神肆虐,带著挑,希望李象能动手。
宗正寺卫兵执行任务,那真的不会管你什么身份,反抗就用强。
值房偏房的门突然打开。
眾人下意识望去,皆是一愣。
长孙冲更是如遭雷击,瞳孔增大。
於夫人更是如见到鬼一样,脸色惨白倒退。
“魏爷爷,您看到了吧,我的正义总是被奸邪之人打压。”
李象委屈,用力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红著眼睛走向魏徵诉苦。
一旁是翼国公秦怀道,轻轻拍了拍李象的肩膀,以示安慰。
“拜见魏公!”
台院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高呼作拜。
紧接著,台院所有官员,包括其他殿院和察院的官员都纷纷行礼。
魏徵曾在御史台担任过侍御史,后面还担任过御史大夫,为御史台创下赫赫声望。
可以说,魏徵在御史台的那段时间,御史台是三省六部九卿最有名气的部门,莫不畏惧御史台。
因为魏徵是真的刚正不阿,不管是牛鬼神蛇、还是太子皇帝,只要做得不对,都敢弹劾。
魏大喷子的称號,就是那时候获得。
人已升任侍中,但御史台依旧还有他的传说。
“侍中,你怎么在这里?”
萧璃先回过神来,微微一礼。
“我要不在,你是不是坐视侍御史被人栽桩陷害?”
魏徵毫不客气了回去。
“宗正寺卿亲临,我被他留住,况且,皇长孙確实过了。”
萧璃也不恼,如是说道。
“哪里过了?”
魏徵正色道。
“他贪污受贿!”
於夫人抢著回答。
她慌了神,魏徵突然从偏房出现,完全打乱了计划。
魏徵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象为什么知道內情?
自己將面临怎样的结局?
“我在里面亲眼看到你將装有金条的盒子扔到皇长孙的怀里,怎么解释?”
魏徵转头盯著她,中气十足道。
眾人譁然,原来还有这样的內情,差点以为皇长孙贪污受贿被抓了现行。
“是,是他敲诈在先!”
於夫人跟跪后退。
“证据呢?”
魏徵大喝道。
“我,我,我
於夫人嚇得跌坐在地,如丧考姚。
李象感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浩然正气。
“我还看到你栽赃成功之后大笑!”
魏徵哼了一声,不再理於夫人,转而盯著萧璃。
“侍中消消气,转到我值房可好?”
萧璃心中一嘆,安抚道。
这里人太多了,影响不好。
“身正不怕影子斜,做错了事还怕被人看到?”
“你刚才说皇长孙过了,哪里过了?”
魏徵不留情面,不怕被人看到。
这些人真是太大胆了,敢这样栽赃人。
要是任由下去,以后侍御史哪还敢做事?
“圣上要放人他不听。”
萧璃道。
“圣上凭什么放人?弹劾结束了吗?”
魏徵怒道。
萧璃嘴皮子动了动,没话可说。
搬出圣上都压不了魏喷子,我萧璃也不行。
“长孙冲,你来说,为何栽赃陷害?”
魏徵见萧璃不答,转而望向长孙冲。
“魏叔叔
长孙冲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工作期间请称职务!”
魏徵正色道。
尼玛,刚才李象喊你魏爷爷,你怎么不这样说?
有怨气归有怨气,但是长孙冲不敢对魏徵发。
“我也是受人举报,这才带队过来,並不知於夫人要栽赃。我是秉著不允许有皇室成员利用职务之便收敛钱財。”
魏徵脸稍缓,指著柴令武:“那柴令武又怎么回事,雍州司马还能调动宗正寺卫兵?”
柴令武连忙抢先说道:“是于志寧找到我举报,我与皇长孙有私怨,求宗正寺卿带我来的,请魏公责罚。”
没办法,只能將于志寧拖下水了。
谁知道会惹出魏徵这么一个人物。
真该死,竟让李象提前有了准备,到底是谁泄露了內情?
“我无权处置你们,但我会如实上奏!”
魏徵沉声道。
长孙冲和柴令武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微嘆,乖乖应是。
“都散了。”
魏徵摆摆手,大步离开。
李象想扶对方,却被甩开了手。
莫非是察觉到我利用了他?
隨缘吧,多补偿魏叔玉就是。
不过不得不说,魏徵真是霸气。
“皇长孙莫送,处理后续事宜吧。”
秦怀道等人大步跟上,和魏徵一同离开。
在场眾人相继离开,眼底深处皆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精彩,还有反转,更看到传说中的魏公。
“来人,將於夫人带下去,请大理寺狄仁杰核查。”
李象下令,当即有卫兵走出,將失魂落魄的於夫人带走。
“柴司马劳请留步。”
李象望著即將远去的背影喊道。
柴令武本是和长孙冲一起离开,闻言停下,皱著眉回头。
现场官员还没有散尽,他要是不敢留下,怕明日会有奇奇怪怪的传闻。
很快,李象的值房只剩下两人。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內情?”
李象呵呵笑道。
“为什企?”
柴令武当即追问。
確实,他真的很好奇。
这企严密的计划,怎企会有人泄密?
知道的都是最亲近的人,知道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不告诉你。”
李象哈哈笑道。
“你留下我就是说这个?”
柴令武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当真是无聊,当真是无语。
“柴令武,你三番五次针对我不成,原因为何?”
李象收敛笑容,沉声道。
“不告诉你!”
柴令武下意识道。
但说完,其实就有点后悔。
这话相当於阻死他和李象和平的通道。
他其实更想说,有恰巧,也有不是他的本意。
“既然这企说,那你个心点不要落在侍御史手里。”
李象盯著柴令武,很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