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廷的旨意由门下省发布。
参与造反的一干人等,除了齐王和阴妃,其余全被判死刑。
而有功之士,如李象、狄仁杰、秦元姍等人得到封赏。
其中,李象被封为侍御史,狄仁杰等人封赏没变。
消息一出,震动不小,人们惊嘆都是一群年轻人。
关键是,还有一位侍御史!
京城每一个职位都有无数人盯著。
只要一空出来,就有无数人想安排自己人。
但唯独侍御史,总是时不时有空著,让人避之不及。
李象收到消息的时候倍感无语,还真的封他为侍御史。
当天,吏部有吏员到来量身高尺寸,定製官服,並告知衣服三天內做好,届时任命文书和印章等会一併送到,收到次日就要到相关部门报导。
三天后,魏叔玉上门。
一身浅绿色官袍的他,看上去更帅气了。
“皇孙,我们一起去报到吧。”
魏叔玉说明来意。
两人都是在御史台任职。
说实在,李象不太想去御史台报到,想摆烂。
但魏叔玉都找来了,那就去看看大唐的纪检委是什么个样。
御史台分为台院、殿院、察院,侍御史为台院主官,拥有自己的单独值房,还配备书吏、录事等辅助人员。
不过侍御史不止一位,而是总共四位。
李象刚坐下没多久,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抱著一叠奏章到来。
“我叫李昭德,同样来自陇西李氏,皇长孙初来驾到还习惯吗?”
中年男子左脸有个大痣,笑起来有点难看。
“那真是太巧了,请坐。”
李象笑道。
“这是弹劾六部官员的奏章,我均了十份过来,按照惯例,崔仁师他们估计也会均十份过来。”
李昭德將手中的奏章放在李象面前,坐下。
“我初来驾到,还没习惯,公务的事不急。”
李象將奏章推了回去。
他刚就任,屁股还没有坐热就送来工作,安的什么心?
“你先看看,都是简单的,我特意挑选过。”
李昭德呵呵笑著又推回给李象。
李象眉头微皱,从中抽了一份到手里翻开。
是弹劾户部郎中於立政尸位素餐,工作期间净是练习书法的奏章。
罪名不小,但到底有些言过其实,確实是简单的奏章,驳回就行。
李象在於立政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頷首道:“行,那就留下吧。”
从崇教殿回家第二天,太子妃就派人送来几份资料:于志寧全家人的基本信息。
太子妃当时在宫里表示宫外有宫外的好,意思是让李象在宫外报復于志寧。
於立政就是于志寧儿子,现在,他儿子送上门了。
“那我就不打扰皇长孙了,要是有哪里不懂,可以直接找我,我值房就在旁边。”
李昭德笑著起身。
李象象徵性起身送一送对方。
隨后另外两位侍御史崔仁师和张行成到来,也各自均了十份奏章过来。
都很客气,和和睦睦。
李象閒著无聊,翻看他们送来的奏章。
初看还挺有趣的,当作是八卦看,图个乐子。
但看著看著,李象灵光一闪,眼神变得明亮。
如果他將这些奏章拿给被弹劾的官员,是不是可以捞一笔?
卖给对方也好,威胁对方也罢,都能捞到一笔。
肯定比之前卖官更能捞钱!
很刑是吧?
反正他也不想当侍御史!
“来人,去大理寺喊狄仁杰过来。”
李象朝外喊了声,当即有书吏回应。
当时安排狄仁杰进大理寺真是明智之举,现在就用上了。
没多久,刚上任的狄仁杰就赶来。
“皇孙,喊我来喝茶吗?”
狄仁杰有些激动。
报到当天,閒得很,又不好离岗。
刚好李象喊话,他也以为李象是閒得很。
“走,去户部执行公务。”
李象扬了扬手中的奏章,起身往外走。
当然,去执行任务之前得象徵性请示一下御史中丞。
“啊?”
狄仁杰当场愣住。
新官上任第一天就执行公务,这么拼?
户部。
於立政新官上任,工作不多不少,喜欢练完字后到各值房巡视。
美其名曰是监督下属工作。
实际上是刷存在感,在自己管辖的一亩三分地內儘可能满足虚荣心。
看到一个个下属起身恭敬打招呼,於立政心里飘飘然,表面却平静,微微点头。
多亏了家父不留余力弹劾太子,提高知名度,圣人以为忠,自己才能担任户部郎中一职。
於立政心里下定决心,他日定当效仿家父,不留余力弹劾太子,歷史必定留下她们父子美名。
“於立政何在?”
殿內突然有人高呼。
“何人喧譁?”
於立政眉头微皱,回头望去。
见到是身穿深绿色和浅绿色官袍的两位年轻人,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皇,皇长孙。”
这时,却有人惊呼。
李象在户部的知名度很高。
追著前任户部郎中揍,令户部成为笑柄,谁人不知?
於立政闻言,顿时色变。
听闻其就任侍御史,怎么上任第一天就到户部,还是找他的?
“你是於立政?”
李象打量著对方,长得和于志寧有些相似。
“正是本官,皇长孙因何事到来?”
於立政镇定道。
李象既然穿官服,那就是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他正五品,还不需要怕从六品。
家父连太子都不怕,指著鼻子骂,自己会怕侍御史?
“有人弹劾你尸位素餐,工作时间净是涂涂画画不干正事,请隨我走一趟。”
李象淡淡道。
“荒谬!”
於立政顿时不镇定了。
他閒暇之余练练字,写写画画,与尸位素餐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是大理寺主簿狄仁杰,是不是荒谬,请隨我们走一趟便知。”
狄仁杰扬了扬手中的弹劾奏章。
“定是有人污衊!”
於立政沉声道。
“你敢拒捕?”
李象几步上前,一脚瑞过去。
简单直接,却在户部官员心中炸了锅。
太囂张了吧,又要揍一顿他们的户部郎中?
再说了,新任户部郎中何时拒捕了?
户部的卫兵很快赶来。
见到是老熟人,他们表情都变得怪异。
皇长孙啊,他们哪敢真的抓,况且现在还是侍御史。
“皇长孙欺人太甚,本官何时拒捕?”
於立政站起来,大怒道。
岂有此理,还有没有一点王法?
上来就是冤枉他拒捕,还踢他一脚。
“我代表御史台请你回去,你不配合。”
“狄仁杰代表大理寺请你回去,你还是不配合。”
“大家都看到了,三番两次不配合,不是拒捕是什么?” 李象负手而立,淡淡道。
“我只是询问缘由!”
於立政气得半死。
他只是觉得荒谬,觉得有人污衊,怎么就是拒捕了?
在场官员也有不少愤怒,但没有一人站出来。
谁都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一位侍御史。
而且他还是皇长孙,前段时间就在这里追著前任户部郎中揍。
“我没说缘由吗?”
李象淡淡道。
“我隨你回去可以,但你踢我一脚又怎么算?”
“朝廷没有任何一条律法允许侍御史能无凭无据打人!”
於立政恼羞成怒道。
见李象表情平平,他感觉受到侮辱。
“又要拒捕?”
李象上前一步。
於立政嚇得后退两步。
反应过来后,羞怒得脸都红了。
“我要见侍郎大人!”
“我要见尚书大人!”
於立政怀疑李象不安好心。
有谁新官上任第一天就执行公务的?
是家父弹劾太子,李象怀恨在心,来报復的吧?
“皇长孙又要来户部闹事?”
卢承庆从值房走出,冷著脸。
上次的事他耿耿於怀,对李象很不满。
於立政见状,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立即跑到卢承庆的身边。
“卢侍郎要阻拦御史台办事?”
李象淡淡道。
“非也,我是问皇长孙为何打人?”
卢承庆淡淡道。
“我收到弹劾要请於立政回去配合调查,如果卢侍郎再阻拦,我將视你为包庇,连你也揍。”
李象淡淡道。
“我乃户部侍郎,正四品大臣!”
卢承庆沉声道。
荒谬,连他堂堂户部侍郎也敢揍?
正四品大员,又是户部的二把手,敢揍他定走不出户部!
“我听闻户部侍郎卢承庆贪污受贿,与郑毅峰自杀案有关,请隨我回御史台配合调查。”
李象淡淡道。
轰隆!
声音很轻,却令在场官员心中如遭雷击。
侍御史要对户部侍郎风闻奏事?
“你,疯了吧?”
卢承庆讶然,脸上难掩惊容。
吏部无权处罚、任免正四品以上的大臣,御史台也无权处置对,只有圣上可以裁决。
但侍御史依旧能对他们风闻奏事,只不过不像其他官员那样不需要承担后果,后果视影响大小而定。
“卢承庆,於立政,请回御史台。”
李象依旧一副淡然的表情。
正四品又如何?
他还在李世民面前夸大海口,连魏徵和李靖都敢风闻奏事。
“我,我乃正四品大臣,无须回御史台,有事你找圣上。”
卢承庆脸色变了变,深吸口气,转身就走。
“卢大人!”
於立政连忙呼喊。
人走了,不是相当於示弱,不管他了吗?
卢承庆:喊你娘啊,老子现在很尷尬好不好?
眾人一阵恍惚,心神俱震,卢侍郎面对侍御史也得退!
“於立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隨我回御史台配合调查。”
李象睨了眼远去的卢承庆,转而望著於立政,淡淡道。
“我,我愿配合。”
於立政不敢抵抗了。
卢承庆都退了,他还不识相,怕被强硬带回去。
他安慰自己:没关係,家父必定很快弹劾李象,自己肯定很快就没事。
御史台,审讯室。
“招不招?”
李象將於立政押进房间后,就一巴掌扫向其的脸。
於立政转了两圈倒地,完全是懵的状態,但脸上火辣辣的痛觉刺激著他,他被人扇了耳光。
“你问都没问!”
“啊?我没问吗?”
李象讶然,望了眼狄仁杰。
狄仁杰咳了一声:您自己心里没点数?
“来人,我要见御史中丞,
我要见御史大夫,我是冤枉的!”
於立政倍感憋屈,大喊大叫。
“闭嘴!”
狄仁杰喝止,上前抓住他的手举起:“你手腕和衣袖都沾了墨水,分明就是工作期间染上的,还说自己是冤枉?”
李象闻言望向於立政的手腕和衣袖,果然是沾染了些许墨水。
查案还得是狄仁杰,足够细心。
“我是写写画画,但也和尸位素餐扯不上关係!”
於立政甩开狄仁杰的手。
“现在还没说到你尸位素餐的时候!”
狄仁杰强调:“你就承认不承认工作之余涂涂画画?”
弹劾是弹劾,弹劾的指正不代表是大理寺核查之后的结果。
“我,我那是练字,不是涂涂画画。”
於立政犹豫了下,不敢说谎。
既然是有人弹劾,定然是有证据。
他要是说谎,估计又会多一条罪。
“呸,就你狗爬文,还不是涂涂画画?”
李象拿起从於立政案桌带走的书法,扫了眼,直接扔在地上。
“你侮辱我!”
於立政咆哮,瞪大眼睛,下意识扑向李象。
他视自己书法如命,一直觉得自己的书法有大家风范。
却被李象讥讽是狗爬文,被扔在地上,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写得差还不让人说?”
李象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撞在於立政身上,將其撞倒在地。
“啊!”
“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於立政气得拳头捶地,咬牙切齿盯著李象。
李象不理,转而望向一旁的书吏交代:“刚才於立政攻击我要记下,还有现在要杀了我的眼神,也要记下。”
审讯是有书吏员在一旁的,而且还是两位。
“是。”
两位书吏员齐齐望了眼於立政,又低头记下。
只要不是让他们修改他们的案牘,那都好说。
“你,你,你坑我!”
於立政所有的愤怒消失,转而浑身冰凉。
他竟然在侍御史盘问的时候欲攻击对方?
这比他被弹劾尸位素餐的后果更可怕。
“你要污衊侍御史?”
李象淡淡道。
“不,不,我收回刚才的话。”
“皇孙,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对我?”
“是不是因为家父弹劾太子,你就要对我报復?”
於立政惊怕交加,又觉得憋屈。
“你爹弹劾太子关我什么事?你是在质疑御史台的公正?还是质疑我的正义?”
李象抬手就是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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