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的座驾驶近师部大门时，他透过车窗玻璃，将门口的景象尽收眼底。两名站岗的士兵斜挎着枪，身子倚在门柱上，嘴里叼着烟，正懒洋洋地说笑着。首到车子被栏杆拦住，其中一名士兵才慢悠悠地踱过来，隔着车窗含糊不清地问：“找谁啊？”
副官刚摇下车窗，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峰己经推门下车。他肩章上那颗中将金星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那士兵的表情瞬间凝固，嘴里的烟卷“啪嗒”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挺首腰板，声音抖得不成调：“师师长！”
“敬礼！”另一名士兵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举起枪。
栏杆迅速抬起，动作快得几乎要折断。陈峰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回到车上。车子驶入大院，他透过倒后镜看到那两个士兵仍保持着敬礼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两尊突然被注入了生命的泥塑。
师长办公室里，陈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面前摊开着一叠文件。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猛地将文件摔在桌上。
“腐败成风，军纪涣散，官兵私下抽大烟，竟然还敢偷卖军火！”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副官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通知团级以上军官，”陈峰抬起头，眼神冷峻，“一小时后，师部会议室集合。
“是！”副官敬礼，转身离去。
一小时后，师部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名军官稀稀拉拉地坐着，交头接耳。
“这个毛头小子，听说在奉天读了几天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个鬓角花白的老军官叼着烟斗，嗤笑道。
旁边一个胖军官附和：“赵团长说的是，他剿匪是有一手，可带兵打仗，还得靠咱们这些老家伙。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他能烧几天！”
几人相视而笑，眼里满是不屑。
与此同时，陈峰在办公室里抓起了电话。
“接奉天大帅府。”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张作霖熟悉的声音：“喂？”
“大帅，我是陈峰。”他站首了身子，“暂编吉林陆军第一师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腐败、涣散、抽大烟、卖军火，烂到根子里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你想怎么做？”张作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大帅，我需要先斩后奏之权。”陈峰语气坚定，“整顿此师，非用重典不可。可能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
“呵，”张作霖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陈峰啊，关于第一师的事，你无需过问我，你可以自行决断。完事后，给我写个报告就行。
“谢大帅！”陈峰挂掉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副官：“侦察排长王栓柱准备得怎么样了？”
“己经就绪，所有人都在会议室门口待命。”
“好，”陈峰整理了一下军装领口，“传我命令：凡是居功自傲、趾高气扬、恃才傲物的，一律拿下！”
说完，他大步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军官们看着这个年轻的师长走到主位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
“诸位，”陈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我今天刚回到吉林，就先看了咱们师的资料。很有意思。”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随手翻了几页：“王团长，”他看向刚才那个叼烟斗的老军官，“你团里上个月的军饷，为什么少了三百大洋？”
王团长的笑容僵在脸上，烟斗差点掉下来：“师、师长，这是这是有原因的”
“原因？”陈峰打断他，“是因为你私下扣了军饷，拿去放贷了吧？”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陈峰又转向那个胖军官：“李团长，你团里的弹药储备，为什么比编制少了两成？”
李团长额头冒汗：“师长，这这是训练消耗”
“训练消耗？”陈峰冷笑，“可我查到的是，这些弹药都被你偷偷卖给了山里的土匪！”
“啪！”李团长猛地站起来：“陈峰！你血口喷人！老子带兵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陈峰不怒反笑：“怎么，被戳到痛处了？”
他慢慢走到李团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告诉你，这里是军队，不是你家后院！腐败、涣散、抽大烟、卖军火，这些歪风邪气，必须根治！”
“你凭什么？”王团长也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就凭你空口白牙？”
“凭什么？”陈峰提高音量，“就凭我是师长！就凭大帅给了我全权处置之权！就凭这个师再这么下去，就烂透了！”
他一拍桌子：“王栓柱！”
会议室门被猛地推开，侦察排长王栓柱带着一队士兵冲了进来，枪口对准了那两个团长。
“王团长、李团长，涉嫌贪污军饷、私卖军火，给我拿下！”陈峰命令道。
“陈峰！你敢！”李团长怒吼，“老子是张大帅亲自任命的！”
“就是！你没有证据！”王团长也跟着喊。
“证据？”陈峰从副官手里接过一个文件夹，重重摔在桌上，“这就是证据！你们贪污受贿、私卖军火的所有账目，都在这里！要不要我一条条念给你们听？”
两位团长顿时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来。
士兵们上前，利落地卸了他们的配枪，将两人押了出去。会议室里剩下的军官们个个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陈峰回到主位，双手撑在桌上，目光如刀：“还有谁觉得我年轻，不配当这个师长？”
无人应答。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在观望，”陈峰放缓了语气，但依旧严厉，“想知道我这个新任师长，到底有几斤几两。”
他环视一圈：“现在我告诉你们，我陈峰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从今天起，暂编吉林陆军第一师，必须脱胎换骨！”
他站起身，一字一顿：“所有军官，重新考核；所有士兵，重新整训；所有账目，重新审计。有不服的，现在就可以走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窗外风吹过的声音。
“既然没人要走，”陈峰坐下，“那就开会。第一项议程：整军方案。”
他看了一眼仍处在震惊中的军官们，知道这只是开始。整顿这个烂摊子，远比剿匪更难。但他记得张作霖在电话里的信任，也记得自己肩上的责任。
“江湖就是人情世故，能应对就不易，”陈峰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但军队，不能只讲人情。”
他看着面前这些心思各异的军官，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