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暖意融融,茶香与炭火气交织,张首芳正说到吉林城里某家新开的绸缎庄料子不错,张学良打趣说回头让姐姐帮着挑几块好料子带回奉天,陈峰则面带微笑地听着这家常闲话,气氛颇为融洽轻松。
就在这时,院外隐约传来了汽车引擎的熄火声,以及卫兵清晰、有力的敬礼与报告声。厅内几人的交谈不由得微微一顿。张首芳最先反应过来,她侧耳细听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与欣喜,轻声道:“像是父亲回来了。”
话音未落,客厅那厚重的棉帘便被仆人从外面打起,带进一丝冷风的同时,一个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来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身材不算高大,但肩背宽阔,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将军呢便服,未佩勋章,面容敦厚,肤色微黑,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开阖之间带着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度,正是吉林督军鲍贵卿。
他显然没料到厅内有客,目光在屋内快速一扫,先是落在儿媳张首芳身上。
张首芳己立即起身,快步迎上前去,语气恭顺中带着亲昵:“父亲,您回来了。” 她自然地接过鲍贵卿摘下的皮帽,递给旁边的丫鬟。
鲍贵卿对着女儿微微颔首,嗯了一声,随即目光便落在了同时站起身的陈峰和张学良身上。他的眼神在张学良脸上停留一瞬,露出了长辈见到晚辈的温和笑意,然后便转向了陈峰,那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考量。
“鲍伯伯!” 张学良率先开口,语气亲切自然,带着子侄辈的熟稔。
“鲍督军!” 陈峰几乎同时开口,他的声音则更为正式、恭敬,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鲍贵卿脸上笑容扩大了些,对着两人摆了摆手,声音洪亮而带着几分东北口音:“坐,坐,都坐着说话,在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他边说,边自然而然地走向客厅正中央、面朝大门的那张主位太师椅,沉稳地坐了下去,姿态放松却自有威仪。丫鬟立刻机灵地重新奉上一杯热茶。
鲍贵卿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刻喝,目光在张学良和陈峰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问道:“今天这是什么风,把你俩这贵客给吹到我这小小的督军府来了?汉卿是来看他姐姐,我信。陈旅长你可是大忙人啊,听说你那边机场、厂子、学校,搞得是热火朝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闲坐?”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家常玩笑,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陈峰,仿佛在掂量着他此行的目的。
张学良笑着接过话头,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回答道:“鲍伯伯,您这可是取笑侄儿了。我这次来吉林,首要之事自然是奉父亲之命,亲眼看看陈峰兄督办机场、航校这些设施的进展。您也知道,我爸对这事儿,挂念得很。”他先点明了公务,随即语气一转,变得更为私人化,“这公事看完了,于私,我也好久没见我姐姐了,心里惦记。就拉着陈峰兄一起过来,一是拜见姐姐,叙叙家常;二来,也是正该来给鲍伯伯您请个安,问个好。陈峰兄来吉林时日不短,一首忙于军务,还未曾得暇正式拜会,今日正好一并补上。”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张学良自己的来意,也巧妙地将陈峰的出现归结为陪同拜访和补全礼数,消解了可能的突兀感。
鲍贵卿听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再次转向陈峰,这次眼中的审视意味淡了些,多了几分实质性的内容。他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呷了一口热茶,然后放下茶杯,看着陈峰,语气变得正式了些许:“陈峰啊。”
“督军。”陈峰立刻端正了坐姿,以示恭敬。
“你这段日子在吉林做的事,桩桩件件,我都看在眼里。”鲍贵卿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分量,“从圈地建机场,到跟老毛子(指苏联人)打交道引进飞机、专家,再到盖厂房、办学校这摊子铺得大,事情千头万绪,听说你还事事亲力亲为,不容易。”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你陈峰好大喜功的,有说你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盯着陈峰,“我老鲍带兵多年,看人看事,更看重实在的。你这机场,确实像个现代化机场的样子,比奉天那个老机场强;那飞机制造厂,听说你没急着出活儿,反而带着人埋头学技术,这路子走得对!还有那航校,规矩立得严,有点样子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了几分:“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不搞花架子,肯沉下心来做实事,这就很好!咱们东北,现在就需要你这样能干实事的人。大帅让你来负责这一摊,眼光没错。你,确实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这番评价,从鲍贵卿这位执掌吉林省军政大权、在奉系内部资历深厚的老将口中说出,其分量远比旁人的赞美要重得多。这不仅仅是客套的夸奖,而是基于实际观察后的一种初步认可。
就在鲍贵卿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只有陈峰自己能听到的、清晰而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他耳边蓦然响起:
【叮!检测到关键人物【吉林督军鲍贵卿】对宿主观感发生显著积极变化。】
【叮!恭喜宿主成功会见吉林督军鲍贵卿,并获得其初步正面评价。】
【奖励:人物关系等级提升。】
【鲍贵卿对宿主关系状态由:【观望】提升至:【认可】。】
【备注:此状态下,鲍贵卿对宿主主持的吉林空军建设项目持基本支持态度,在涉及地方协调、资源调配等非核心利益事务上,将提供一定程度便利。宿主在吉林地区的声望得到隐性提升。】
陈峰心中微微一震,但脸上却丝毫未露异样。他立刻站起身,对着鲍贵卿再次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语气诚恳而不失沉稳:“督军过奖了!陈峰愧不敢当。吉林各项建设能稍有进展,全赖大帅决策英明,汉卿兄及奉天方面鼎力支持,更有赖于督军您在地方上给予的诸多便利与协助。陈峰不过是恪尽职守,按照大帅的方略,尽力将事情做好,实在当不起‘有为’二字。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督军您多多指点、扶持。”
他的回应谦逊得体,将功劳上归于张作霖,中谢过张学良,下也不忘提及鲍贵卿的“便利”,给足了各方面子,显得极为老练。
鲍贵卿见他居功不自傲,态度依旧恭谨,眼中最后一丝审视也消散了,哈哈一笑,摆手道:“坐下说话,坐下。年轻人,不骄不躁,好!以后在吉林,有什么需要我这老家伙出面协调的,只要是为了公事,为了咱们奉系的实力,尽管开口!”
这话,无疑是一个相当积极的信号。
张学良在一旁看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知道,陈峰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厅内的气氛,因为鲍贵卿的归来和这番肯定的谈话,变得更加热络和真正意义上的轻松起来。张首芳适时地笑着吩咐丫鬟再去添些热茶点心,仿佛刚才那片刻涉及权力与认可的无声交锋从未发生过。然而,陈峰知道,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以及鲍贵卿最后那句承诺,都清晰地标志着,他在吉林这片土地上,终于不再是那个仅仅依靠“钦差”身份的空降者,他的根基,正在一寸寸地变得更加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