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箭簇裹着劲风,强劲有力而准确地穿透拿刀人的脖子,惯性作用下,“砰”一声箭簇钉进立柱三寸。
拿刀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脖颈鲜血如柱涌出来。
脖子一耷,四肢软了下来,人偶似的挂在柱子上,晃了晃,没了气息。
几乎在同一时刻,“轰”的一声巨响,整扇门板被人从外暴力踹开,碎木四溅!
浓烟滚滚的入口处,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托着一人。
谢墨寒一手勒缰绳,一手持弓箭,身影宛如煞神临世,玄色的大氅在穿堂风中猎猎翻飞,周身裹挟的杀气比这满室的浓烟更令人窒息。
没有任何迟疑,策马穿过火焰烟雾,目光落在锁在柜台角落里苏与之的身上。
弓箭背到后背,朝她伸出手。
“上来!”
苏与之搭上谢墨寒的手,随着一股向上力道,整个人身子一轻落到谢墨寒的马背上。
谢墨寒一把扯下自己肩上的大氅,将苏与之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住,隔绝了灼人的热浪与呛人的烟气。
她被他护在怀里,视线被大氅遮挡,只能听见屋梁燃烧的噼啪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他挥剑劈开障碍物时,那凌厉的破空之声。
直到一股清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她才意识到已被他带离了火海。
马背一路颠簸,苏与之探出脑袋,忧心地回头瞅了一眼。
“无心还没出来。”
“李大人带人去了,无心没事。”
谢墨寒手里握着缰绳,看着前方的路,怀里紧紧锢着苏与之,双平日里深不见底、掌控一切的眸子,此刻正翻涌着后怕与失而复得的狂澜。
“苏与之……你就不能先顾好自己。”
声音艰涩,带着浓浓的责备,连名带姓地叫的是苏与之不是何大夫。
苏与之愣了愣,好久没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以至于冷不防从谢墨寒嘴里说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墨寒早就认出了她,叫她苏与之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怀疑五珍强筋散里有猫腻,只是想去买些回来看看。
没想到那些人不仅认出了无心,还丧心病狂地要杀人灭口。
她低估了对方。
苏与之抿了抿唇,面对谢墨寒的责备,不敢多说话,也算是认下了苏与之这个名字。
马蹄在京兆府门口停下。
庄严肃穆的京兆府大门口,两座石狮子魏然而立,此时石狮子边上不和谐地堆着四大一小五个雪人。
赤阳拎着铁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何念安装点雪人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何念安听见马蹄声,转过身,举着要给雪人做鼻子的胡萝卜,开心地手舞足蹈。
“爹爹和二爹爹回来啦!”
苏与之坐在马背上一路,后背被谢墨寒的胸膛贴得滚热,这会儿见到何念安,竟不由得耳尖发热,有些不好意思。
先跳下马,“念安,你怎么来了?”
早晨走的时候,何念安还在锦瑟轩的院子里和小白玩。
“今天是练习箭法的日子啊?”
何念安小大人似的无奈叹口气,“你忘了,那就只能二爹爹来接我。”
洪承儒病着,何念安没什么事,每个月初五、初十、十五、二十去京郊练武场练习箭法,今日十五。
苏与之把这茬忘了。
今日谢墨寒能及时赶到德顺当,完全是巧合。
谢墨寒在京郊练武场没等来苏与之和何念安,便带上弓箭亲自去接何念安,打算今日去山里,试试何念安的箭法。
接上何念安,经过京兆府的时候,恰巧碰到京兆府尹李大人领人出去。
李大人说何语和无心在德顺当可能出事了。
何念安交给赤阳,独自策马率先赶到德顺当,接下来的事,苏与之都知道。
“好好好,爹爹错了,以后一定记住,念安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苏与之笑着摸了摸何念安的头,刚经历了生死,看到何念安在这里不满地说她的不是。
心底没有一丝生气,反而有一种还活着的真实感。
“爹爹的事也很重要哦,二爹爹说会照顾好爹爹和念安……”
何念安念叨着,看向谢墨寒,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惊恐。
“二爹爹受伤了。”
苏与之回头看谢墨寒的脸。
太阳穴一缕殷红的血线,顺着他的颧滑落下至颌,不知是伙计的血,还是破门时被飞溅的木屑所伤。
苏与之没注意谢墨寒的脸,而谢墨寒自己也浑然未觉,他欲抬手碰太阳穴。
“别动!”
苏与之一把抓住谢墨寒的手腕。
“我给你包扎一下。”
让衙役找了一个房间,按着谢墨寒坐在椅子里,掰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动作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成粗暴。
苏与之神色专注地擦拭干净伤口,创面不规则,应该是木屑飞溅所伤。
指尖轻磕瓷瓶,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谢墨寒仰头看着她,这个角度让他显得很顺从,能清淅看到苏与之轻颤的睫毛,和那双映着他身影的眼睛。
又想起十五岁那年初见苏与之时的情景。
馀光瞥见药箱里贴着“麻沸散”的墨色瓷瓶,突然问。
“为何不用麻沸散?”
苏与之手下动作不停,“王爷勇猛无敌,应该不在乎这点疼吧。”
“本王也是凡夫俗子,心也是肉长的。”
谢墨寒的话音很轻,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忙碌的指尖。
话音落,苏与之正粘贴纱布的指尖动作轻了下来。
“王爷额角受伤,若不尽快包扎处理,得了破伤风可就麻烦了。”解释的是前一句话。
“所以……你是心急本王伤口?你……”
谢墨寒象是看到了某种希望,眼睛亮了,嘴角微微上扬。
问苏与之的时候,目光锁着她的眼睛,故意停顿一瞬,捕捉苏与之瞳孔皱缩,眼底不明显的眸色变化。
“……开始在意本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