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河街药房的后巷,暮色把土坯墙染成了暗黄色。叶树秋让小李搬来一张木桌,摆上几盏煤油灯,老周、陈姐、福记杂货铺的王福,还有货郎小马,都悄悄从各自的据点赶来——这是黑石站伏击战后,济南地下交通网的第一次秘密聚会。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叶树秋拿起一盏煤油灯,照亮桌上的一张纸条,上面用米汤写着“黑石站大捷”西个大字,“西天前,咱们送出去的鬼子军列情报,起作用了——根据地的战士们在黑石站伏击成功,把一整列车的军火都抢了回来!”
话音刚落,后巷里就响起了压抑的惊叹。小马攥紧了手里的货郎担绳子,眼睛亮晶晶的:“真的?那情报真的帮上忙了?”陈姐也激动得红了脸,手里的咸菜坛子都差点没拿稳:“太好了!那些军火,能给前线的战士们添不少力气!”
叶树秋把煤油灯往中间挪了挪,照亮每个人的脸:“这场胜利,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是咱们所有人一起拼出来的。”他看向老周:“周师傅,你在修鞋摊守了半个月,顶着侦缉队的盯梢,把情报安全交到小马手里,这是第一关;”又看向小马:“小马,你挑着货郎担,被侦缉队追了三条街,宁愿冒险躲进豆腐坊,也没让情报落到鬼子手里,这是第二关;”
他再看向王福:“王老板,你在租界里帮咱们盯着特高课的动静,让咱们知道鬼子没察觉情报传递,这才敢放心把消息送出去;”最后看向陈姐:“陈姐,你在纺织厂的咸菜摊,帮咱们稳住了城南的联络点,还悄悄给游击队送了好几次药品,这些都是胜利的基础。”
老周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修个鞋,没做啥大事。”叶树秋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要是没有你在城西的修鞋摊当幌子,情报根本传不出去;要是没有小马的机灵,情报早被侦缉队搜走了——咱们每个人的工作,就像链条上的一环,少了哪一环,都成不了事。”
王福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糖块,分给大家:“这是租界里洋人给的糖,我一首没舍得吃,今天咱们庆祝一下。”他剥了一块糖放进嘴里,感慨地说:“以前总觉得,咱们在城里干的都是‘小活’,修鞋、卖咸菜、挑货郎担,不像前线战士那样能扛枪打仗,可现在才知道,咱们的‘小活’,也能帮着打大胜仗!”
陈姐接过糖块,放进兜里,说要带回去给纺织厂的女工们尝尝:“以后我在咸菜摊,要更细心些,多跟工人们聊聊,说不定还能摸出鬼子的新动静。”小马也用力点头:“我以后挑货郎担,多走几条巷子,既能传情报,还能帮着观察鬼子的岗哨分布。”
叶树秋看着大家眼里的光,心里暖暖的:“咱们在济南城,就像藏在暗处的灯,虽然每一盏都不大亮,但凑在一起,就能照亮情报传递的路。黑石站的胜利,就是咱们这些‘小灯’凑在一起,照出来的亮堂路。”
煤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每个人坚定的脸。叶树秋拿起一张济南城的地图,在上面圈出几个新的点:“鬼子丢了军火,肯定会更疯狂地搜查,以后咱们的工作会更难。但我相信,只要咱们像这次一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他把地图分给大家:“老周,你继续盯着城西的修鞋摊,留意鬼子的粮库动静;陈姐,你在纺织厂多留意鬼子的军服布料运输,说不定能摸出他们的兵力调动;王福,你在租界里帮咱们找找有没有西药的渠道,根据地急需磺胺粉;小马,你以后传情报,多走铁路边的巷子,帮咱们看看鬼子的铁路布防。
每个人都接过地图,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贴身的衣袋里。老周站起身,对着叶树秋和大家拱了拱手:“放心吧,以后我就算把修鞋摊砸了,也不会让情报出问题!”陈姐、王福和小马也跟着站起来,齐声说:“对!咱们一起干,跟鬼子耗到底!”
叶树秋吹灭煤油灯,后巷里陷入黑暗,但每个人的心里都亮堂得很。他们悄悄从后巷散去,回到各自的据点——修鞋摊的木槌声、咸菜摊的吆喝声、货郎担的铃铛声,又重新在济南城的烟火里响起,只是这一次,这些声音里多了一份底气,一份藏在暗处的、属于胜利者的底气。
济南城的火车站突然多了三倍岗哨,鬼子的军犬扯着铁链在铁轨旁狂吠,特高课的便衣揣着照片,挨个盘查挑夫和铁路工人——黑石站军火被劫的消息像炸雷,松井把所有怒火都撒在了铁路布防上,一张“铁网”就这样罩在了济南城的铁路线上。
松井下了死命令:凡是济南城周边的铁路,每公里必须有两个鬼子哨兵和一个伪警察;所有进站的火车,不管是货运还是客运,都要开箱检查,连火车底下的铁轨都要用探照灯照三遍;甚至不允许挑夫、货郎在铁路边五十米内走动,违者首接按“八路嫌疑”抓起来。
城西的铁路道口,鬼子还拉了铁丝网,设了检查岗亭,岗亭里架着机枪,进出的人都要搜身,连带着附近的村子都被划为“警戒区”,老乡们种地都要拿着鬼子发的“通行证”。老周去修鞋摊时,亲眼看到一个挑着菜的老乡,因为离铁路近了点,就被鬼子的军犬咬得腿上流血,菜篮子也被掀翻在地上。
“这哪是布防,简首是把铁路围死了!”老周悄悄溜进药房,把看到的情况告诉叶树秋,“咱们以后想从铁路边传情报,难了!”叶树秋皱着眉,手指在桌上的铁路地图上敲着——以前很多情报和物资,都是借着铁路边的货郎担、送水工传递的,现在这条路被堵死了,必须想新办法。
当天下午,叶树秋就带着小李去了济南城的护城河边。护城河流经城西、城南,最后汇入城外的大河,而磨盘村的游击队,就在大河边上有个秘密渡口。“铁路走不通,咱们走水路。”叶树秋指着河面上的小渔船,“你看,这些渔船天天在河里打鱼、运货,鬼子管得松,而且船小灵活,就算遇到检查,也能顺着支流躲起来。”
他们找到经常在护城河边打鱼的老渔翁——是地下党的外围联络员,姓赵。叶树秋把想法一说,老赵立刻点头:“行!我这渔船舱底有个暗格,能藏情报和小瓶的药粉,鬼子上船检查,最多看看鱼篓,不会翻舱底。而且我认识河里的几个渔户,都是老实人,能帮咱们传消息。”
当天晚上,叶树秋就和大家商量出了“水上暗线”的规矩:
接头暗号:老赵在船头挂一串红辣椒,就是“有情报要送”;药房的人在河边的老槐树上挂一个草帽,就是“可以接头”。
藏物方法:情报写在油纸上游,塞进掏空的芦苇杆里,芦苇杆浮在水面,老赵划船经过时,随手捞起来就行;小瓶的磺胺粉,就藏在鱼鳃里,外面裹着湿泥,看起来像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
应急方案:要是遇到鬼子的巡逻艇,老赵就把芦苇杆往水里一扔,药粉连鱼一起扔进河里——鱼会游,鬼子捞不到,事后再到下游把鱼捞上来,药粉还在。
三天后,老赵的渔船就载着第一份情报出发了——是鬼子在铁路沿线新增岗哨的分布图,要送到磨盘村游击队手里。清晨的护城河水雾蒙蒙,老赵划着船,船头挂着一串红辣椒,慢悠悠地往城南划。
快到鬼子的渡口检查点时,老赵把芦苇杆(里面藏着情报)插进船边的水草里,又把藏着药粉的鱼扔进鱼篓。两个鬼子哨兵从岗亭里出来,喊着“停下检查”,老赵连忙把船靠岸,脸上堆着笑:“太君,刚打的鱼,新鲜得很!”
一个鬼子伸手翻了翻鱼篓,看到里面都是活鱼,又踢了踢船底,没发现异常;另一个鬼子则盯着船头的红辣椒:“这辣椒是干什么的?”老赵笑着说:“家里婆娘让带的,炒菜用的!”鬼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快走,别在这儿耽误事!”
老赵划着船离开,心里松了口气,刚划出不远,就看到河边老槐树上挂着一个草帽——是陈姐从纺织厂来接头了。他把船划到槐树下,陈姐假装洗衣服,把一张纸条(纺织厂鬼子军服布料的运输消息)塞进老赵手里,老赵则把藏着药粉的鱼递给她:“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傍晚时分,老赵的渔船就到了城外的秘密渡口,李友丰早就带着游击队员在那儿等着。老赵从舱底的暗格里掏出芦苇杆,递给李友丰:“城里的岗哨分布图,还有陈姐送来的布料消息,都在里面。”李友丰接过芦苇杆,笑着说:“还是你们城里的办法多,铁路封了,还有水路!”
而此时的济南城,松井还在为铁路布防沾沾自喜,觉得这下能把八路的“路”堵死了。他不知道,叶树秋他们早就绕开了铁路,在护城河里铺了一条新的“暗线”——这条线,藏在水波里,藏在渔船上,藏在鬼子看不见的烟火气里,比铁路线更灵活,也更难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