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城里的水退了，留下满城的淤泥。
战爭结束了。
活下来的人，眼神都有些发直。
死了的人，就那么被抬出去，扔进城外的大坑里。
锐字营的伤亡不小，战死三百一十七人，重伤近五百。
但活下来的人，腰杆子都挺得笔直。
他们是先进城的兵，是跟著李將军打了胜仗的兵。
李如松的中军大帐里，这位大帅正在兑现他的承诺。
“锐字营，此战首功。”李如松看著李子成，话说得很慢，很清楚，“经略府定下，准你部扩编为『锐字镇』，三千人。兵员，你可从降卒和各营之中，优先挑选。”
他又拿起另一份令箭。
“此为总兵官印信，战时委任，待朝廷批覆。从今日起，你李子成，便是我大明最年轻的总兵。”
帐內站著几位辽东宿將，听到这话，脸色各不相同。
羡慕，嫉妒，都有。
李子成上前一步，接过印信和令箭，单膝下跪。
“末將，谢总爷栽培。”
他没说多余的话。
回到锐字营的驻地，王富贵已经带著人把缴获的战利品都清点出来了。
金银，布帛，古玩，堆了好几箱。
“大人，这可发了。”王富贵眼睛放光。
“发个屁。”李子成踢了一脚箱子，“这些东西，八成要上缴国库，剩下两成，得分给全军的弟兄。咱们能落到手的，是人。”
他把扩编的命令说了。
王富贵立刻就明白了。“大人是想”
“挑人。”李子成说道，“打仗悍不畏死的，要。脑子灵光，手脚乾净的，也要。但最重要的，是家底清白，没什么劣跡的。我不想我的兵，出了营门就欺负百姓。”
他还交代了一件事。
“战死的三百一十七个弟兄，抚恤金，按朝廷规矩的三倍发。再从缴获里，拿出五千两银子，一併送去。告诉他们的家人，人是我李子成带出来的，没能带回去，我对不住他们。以后家里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来锐字镇找我。”
王富贵听得心里一震。
他知道，这五千两银子，怕是李子成自己掏的腰包。
这个命令，比任何封官许愿都管用。
消息传出去，整个锐字营，不，是整个锐字镇的兵，心都彻底归了。
博尔济吉特也被叫了过来。
“以后，锐字镇的骑兵营，就交给你了。”李子成看著这个蒙古汉子，“我给你五百人的编制，战马、甲冑、兵器，都给你最好的。我只有一个要求，练出一支能在草原上，跟蒙古人硬碰硬的骑兵。”
博尔济吉特没有多话，只是右手抚胸，深深鞠躬。
这是草原上，最重的礼节。
锐字镇的扩编，进行得如火如荼。
李子成成了寧夏城里最忙的人，但也成了风头最劲的人。
自然，也成了最招人眼红的人。
庆功宴上，酒过三巡。
辽东老將张承业端著酒杯，晃晃悠悠地走到李子成面前。他年纪大了，资格也老。
“李总兵，”他说话的调子拉得很长，“年轻有为啊。我们这些老傢伙，在边墙外头拼死拼活一辈子，也就混个参將。你这一仗打完，就直接坐上总兵的位子了。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话听著是夸奖，但里面的酸味，隔著八丈远都能闻到。
旁边的几桌將领，也都停下了筷子，看起了热闹。
李子成赶紧站起来，亲自给张承业把酒满上，姿態放得很低。
“张总爷，您这话可是折煞小子了。”他脸上带著谦逊的笑，“我这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属运气。要不是总爷您和诸位將军在外围把叛军的主力死死拖住，给我创造了机会，我哪能这么轻易就进了城？”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对著在场的所有將领，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仗能贏，都是总爷指挥有方，是诸位同僚浴血奋战的结果。我李子成，不过是捡了个漏而已。这杯酒，我敬各位前辈，敬各位大哥！”
说完，一饮而尽。
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把姿態放得这么低，把功劳全推了出去，张承业就算有再多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他只能干笑两声，把杯里的酒喝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化解於无形。
坐在主位上的李如松，看著这一切，眼里闪过一丝讚许。 这个年轻人，不光会打仗。
寧夏的局势，一天天稳定下来。
锐字镇的编制，也满了。
三千个生龙活虎的汉子，每天在城外操练，喊杀声震天。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时。
京城的消息，到了。
一名京营的游击將军，带著三百骑兵，护送著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一路风驰电掣，进了寧夏城。
钦差到了。
宣旨的地点，设在总督府的正堂。
李如松带著寧夏城里所有叫得上號的將领，跪了一地。
李子成也跪在人群里。
那名太监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用一种尖细却又充满威严的嗓音，开始念。
先是嘉奖李如松，词藻华丽，封“太子太保”，赏金银无数。
然后，话锋一转，提到了李子成。
“討逆参將李子成，青年英才，谋略过人，阵前果敢，实乃国之栋樑。朕心甚慰。特授尔为征西前將军总兵官，掛印，赐蟒袍玉带，黄金百两”
听到这里，跪在后面的將领们，不少人呼吸都粗重了。
掛印总兵，赐蟒袍玉带。
这是天大的荣耀。这意味著，李子成的总兵之位，不再是战时委任，而是得到了皇帝的亲自承认。
李子成自己心里也有些激动。
他本以为自己是个过来刷经验的，没想到这皇帝还挺上道。
但他还没激动完，圣旨的最后一段，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著李如松、李子成，即刻班师，押解罪首哱承恩等人犯，回京陛见。朕，欲於平台，亲观献俘之礼，聆听战事之详。”
皇帝，要亲自召见。
还是在平台。
那地方，是大明皇帝检阅军队，接见功臣的最高规格场所。
宣旨完毕。
眾人叩首谢恩。
当天晚上，李如松把李子成单独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就出发回京。”李如松看著他，神情很复杂。
“总爷，可是有什么不妥？”李子成问。
“京城那地方，”李如鬆缓缓说道，“跟寧夏不一样。在寧夏，你手里有刀，有兵，你就是道理。到了京城，刀要收起来，兵要留在城外。那里的战场，在朝堂，在人心。”
他给李子成倒了杯茶。
“你这次，风头太盛了。圣旨上，皇上把你和我並列提起，这是恩宠，也是麻烦。到了京城，会有无数双眼睛盯著你。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都可能万劫不復。”
“小子明白。”
“你不明白。”李如松摇了摇头，“你只要记住一点，到了京城，多看，多听，少说。所有功劳，都是皇上的天威，是朝廷的决策。我们做臣子的，就是办事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李子成心里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富贵在天，生死也在天。你小子，好自为之吧。”李如松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日后。
李子成將锐字镇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王富贵和博尔济吉特。
他脱下穿惯了的盔甲，换上了那身崭新的飞鱼纹蟒袍，腰悬玉带，显得英武不凡。
他带著赵铁山和石磊等几十名最精锐的亲兵，与李如松的大部队匯合。
车队，囚车，大军，浩浩荡荡，踏上了返回京城的官道。
李子成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那座雄伟的寧夏城。
他知道，自己人生的一个篇章，结束了。
而另一个更广阔，也更凶险的篇章，即將开始。
就在他的马蹄踏出寧夏地界的那一刻，那道冰冷熟悉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准时响起。
【区域主线任务：寧夏之役，已完成。】
【任务评级：s（完美）】
【第一阶段剧情世界，探索结束。】
【世界时间线已冻结。契约者立刻返回乐园空间，30秒后强制传送。】